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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難得露出笑意,王蘊怔了怔,唯有悻悻重新坐下,生硬說道:“失禮了……請王爺恕罪。”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實則我只是想給梓瑕一個自由選擇的機會。無論她選擇你,或者我,讓她不受拘束。而為了讓你我處於同一天平……”李舒白含笑的目光從他的身上,緩緩轉移到窗外。重重樹影正靜靜蹲在夜色之中,如同潛伏的怪獸,如同候伺他人好夢的貘獸。“我近日將會赴京,那一場刺殺將就此揭過,我並不知幕後使者和帶頭人是誰,王家也能消弭那一場風暴。”
王蘊垂眸不語,只是下巴微揚。
李舒白又給他斟了一杯茶,碧綠的茶水盛在青藍色的瓷盞之中,燈光照在他修長的白皙手指之上,春水梨花,舒展優雅。
他微笑道:“蘊之,難道你對自己不自信,覺得如果沒有那一紙婚書約束的話,梓瑕就不會選擇你?”
看見他如此悠閒自得的模樣,王蘊只覺得胸口一陣灼熱涌過,無法自抑的,他抬手接過李舒白那盞茶,說道:“願王爺北上順利,我會儘快處理好此間事務,以免王爺後顧之憂。”
第224章萬水千山(1)
王蘊並沒有來黃家。
第二天,黃家的人接到了他身邊人傳來的口信,因事務纏身,無法赴前日所約,還望見諒。
“看他的意思,今日本該是來商議婚事的,據說還有王家幾位族老過來的……”黃梓瑕的堂伯父黃勇本來也召集了族中老人,興沖沖地等待王蘊上門,結果他沒有過來,讓他們驚疑不定。
“該不會……王家對這樁婚事,又有了遲疑?”
“不可能啊,昨日王公子還遣人來商討了一下儀程,看如何妥善地讓我堂侄女入京完婚……”
“何況,就算傳說未婚妻殺親出逃,王家也未曾對這樁婚事表達什麼意見,我看,不可能有變的。”
幾個族老紛紛表示,把黃梓瑕嫁入王家應該還是很穩妥的,應該沒有變卦的可能。
正在大家因為王蘊不到,要先散了時,外面卻有人跑進,手中捧著一封信:“老爺,六小姐有信。”
在堂姐妹中排行第六的,正是黃梓瑕。黃勇頓時又興奮起來:“是王家公子寫給她的?”
“不是。”門房搖搖頭,說,“是夔王送來的。”
眾人面面相覷,這才想起,黃梓瑕之前,是在夔王身邊做小宦官的。
“然而……她如今是我們家的姑娘,夔王又如何會給她寫信呢?”他們心下大疑,等拿過信一看,封皮上寫著,夔王府宦官楊崇古放歸留蜀事宜。黃梓瑕收受存檔。
“還是夔王府的人做事妥帖,就算她如今恢復了女兒身,畢竟離開夔王府還是要走個程序的。”他們說著,都不敢拆夔王府的信,趕緊命人送到黃梓瑕手上。
“夔王府宦官,放歸留蜀?”
黃梓瑕將信看了看,然後拆開來,抽出裡面的紙張。展開紙張的一剎那,她看見抬頭三個字——
解婚書。
她默然將信又折好,將送信的人送出門,關好了門,然後將那封解婚書打開,又看了一遍。
琅琊王蘊,年幼聘得蜀郡黃梓瑕。因二人年歲漸長,天南地北,心意相背,故立此書解之,此後各自婚嫁,永無爭執。
黃梓瑕怔怔坐在窗下,看著琅琊王蘊四字,又將信封拿起,看著上面李舒白的字跡。
他昨晚對她的承諾,如今便真的幫她解除了婚約。
從此她與王蘊,再無緣分。
她將解婚書折好,塞回信封之中。手指觸到了裡面的什麼東西,她將信封傾過來,將裡面的東西倒在自己的掌中。
是兩顆鮮紅欲滴的紅豆,晶瑩剔透,被一條細長的金絲編在一起。她翻來覆去地看著,看它們在金絲上滑動,時而分開,時而靠攏,就像兩顆在花蕊上滑動的露珠。
她握著這兩顆紅豆,憑在窗下小几上,將臉輕輕靠在自己的手肘之上,窗外秋日小園,萬千黃葉紛紛揚揚飄落。
她靠在窗下,聽著遠遠近近的風聲,落葉沙沙掉落的聲音,小鳥在樹枝上跳躍的聲音,握緊了手中的紅豆。
周子秦每天都活得興高采烈。
有案子就去查案,沒案子就上街轉轉,看有沒有小偷小摸或者有礙市容的。重點整治對象就是那個亂擺攤的二姑娘。
雖然前天被捉弄而嗆了好幾口水,但他身體向來倍兒棒,今天也依然是活奔亂跳的一天。今天他照例又去二姑娘那裡盯一下,吵了幾句嘴,心滿意足無比充實地轉身一看,黃梓瑕正在站在街邊,手中抱著一包橘子,正在笑吟吟地看著他們。
看著她的笑容在日光下瑩然生輝,周子秦不知為啥覺得臉上微微一紅,他湊到黃梓瑕的身邊,拿了她一個橘子剝著,問:“今天怎麼在這兒?”
“入秋了,皮膚有點乾燥,來買點面脂和手藥。”她說。
周子秦頓時精神一振:“別買了!我給你做!外間的面脂都是用牛髓作底的,我用鹿髓做,沒有那種牛油氣。而且我研究出一個方子,萃取白芷、葳蕤、丁香、桃花等精華溶在其中,絕對香暖細嫩,明後天就給你送來!”
黃梓瑕點頭道:“好啊,那多謝你了。”
周子秦又轉頭看看二姑娘,有點遲疑。
“順便多做一些吧,二姑娘每日這麼早出來,必定也怕凍裂的。手藥也可以多做些。而且——”黃梓瑕望著二姑娘笑道,“你要是給她送了東西,她以後肯定也會和你親近一點,你說什麼她也會聽一聽啦,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