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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黃梓瑕看著腫脹黑紫的那一雙手,有點黯然地想起她第一次和王若見面時,在馬車內,從她的衣袖中露出的那一雙纖細美麗的玉手,而眼前這雙令人不忍直視的手掌,讓她胸口微微抽動了一下,“這個手……怎麼會腫脹成這樣?她以前的手,纖細柔美得讓所有人都會羨慕的。”
“纖細嗎?”周子秦握起屍體那一隻巨掌,從手掌一直到各個手指都摸了一遍,說,“不可能吧,她的手掌骨骼,在我檢驗過的女屍中,算是比較大的,就算在之前也不能算是纖細之類的吧?”
黃梓瑕詫異地“咦”了一聲,向著那雙腫脹不堪的烏紫色的手看了看,然後用手肘撞了撞周子秦的肩,說:“把手套給我。”
周子秦疑惑地看著她,問:“幹嘛?”
她不說話,下巴一抬,眼睛一眯,周子秦立即乖乖地把手套摘下來給她了。
雖然是雙軟皮的緊貼手套,但男人的手套畢竟比較大,黃梓瑕戴上去略微有點松垮。她也顧不得這個了,隔著手套捏住那具女屍的手,又隔著手套和女屍的手比了比——腫脹只能橫向脹大,但畢竟手指不會變長太多,而對方的手指,卻比她這雙曾被陳念娘稱之為適合彈琴的大手還要長一些。
周子秦在旁邊說:“你看,雖然你是個男人,但我猜你肯定是很小時候就淨身了,所以手比她的還要小點。”
“淨身跟手掌大小有什麼關係。”黃梓瑕在心裡暗道,又隔著手套捏了捏自己的骨頭,再捏了捏對方的骨骼。雖然因為皮肉腫脹所以很難摸到骨頭,但她用力地一寸一寸試探著捏下去,終究還是摸到了一點硬東西,證實了周子秦的說法——這雙手的骨骼,絕對不纖細。
周子秦在旁邊緊張地說:“崇古,別太用力了,本來皮就潰爛了,再被你捏爛了就不好了……”
黃梓瑕趕緊放鬆了手指,一邊轉過來看掌心有沒有被自己捏破捏爛。幸好,只在下掌沿破了一點,而那裡恰好有一層薄薄的白色浮皮,雖然被她涅破,卻並沒有出血。
“這個,應該是一層薄繭,所以就算破了也沒關係。而且她全身的皮膚本來就潰爛了,破一點繭皮也沒人在意的。”周子秦說著,又仔細端詳著她繭子所在的地方,見是在小指下面的掌沿,不由得微微皺起眉,“真奇怪,這麼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驗屍看見繭子長在這裡的。”
“嗯,按道理來說,人的手掌用力的地方在虎口,外掌沿這邊應該是最不可能長繭子的地方。”黃梓瑕再仔細觀察,見左手中間三指的指尖、右手大拇指也一樣有略硬的皮膚,思忖良久,比劃著名寫字、繡花、漿洗、搗衣等各種姿勢,卻沒能得出任何一個結論。
周子秦收好她脫下的手套,說:“除此之外,沒有什麼值得在意的地方。這女子出身應該不錯,頭髮和牙齒都十分光澤,身體上似乎沒有做過重活的痕跡。如今穿著王若的衣服出現在雍淳殿,又面目難辨,我們要說不是王若,又似乎拿不出有力的證據……”
黃梓瑕乾淨利落地說:“為免打草驚蛇,你先在驗屍冊上記錄下來,但不要直接說破,只說死因吧。”
兩人打開門,到外殿見過各位等候的人。
周子秦向眾人行禮,然後捧著手中的驗屍記檔,只撿了簡略的說:“驗訖:死者某女,身長五尺七寸,面目模糊,全身肌膚烏黑腫脹,遍體膿血。死者牙齒齊全,頭髮光澤長及腳踝,全身無外傷,應系中毒身亡。”
王麟連連哀嘆,說:“可恨,太可恨!真沒想到,我侄女會在重重宮闈之中死於非命……”
身後王若兩位從琅琊趕來準備參加大婚的兄弟,也都個個面露慘色。年長的一位問:“不知我妹妹的死因是……?”
“死於毒箭木無疑。”周子秦回答道。
“毒箭木……”眾人都沒聽過這名字,唯有王蘊問:“可是南蠻稱為‘見血封喉’的那種毒?”
“是啊,京城是很少見的。”不過昨晚也有幾個人死於這個毒下。周子秦看了看黃梓瑕,見她沒有要對他們說明的樣子,就閉上了嘴巴不再說話。
不多久,王皇后也親自來了。她隔窗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屍,頓時回身,身後的長齡趕緊扶住她,才沒有跌倒在地。她踉蹌地掩面離去,連一句話也不曾說。
長慶領著後廷一干人收拾遺體,一群人都是默然無聲。王家的馬車馱了棺木離開,李舒白佇立在宮門口,目送他們遠去。
周子秦奔向了崔純湛的車,黃梓瑕拉過備下的馬準備爬上去,坐在馬車內的李舒白隔窗一個眼神看過來,她只好把腳從馬鐙上收回,上了馬車,照例坐在那張矮凳上。
車馬一路向著永嘉坊而去。
李舒白一路上並不看她,只用手指輕觸著那個養魚的琉璃瓶,引得裡面那條紅色小魚不停地曳著薄紗般的尾巴追逐著他的手指。
“驗屍結果我聽到了,還有沒說出來的呢?”
黃梓瑕坐在矮凳上托腮看著那條小魚,說:“確是死於毒箭木,死亡時間是昨晚,但與那幾個乞丐不同的是,她的咽喉處腫脹不如外表,所以她致死的毒並非下在食物中,而應該是外傷——若周子秦可以解剖屍體的話,這一點應該能更確切。”
“如果是外傷,傷在哪裡?”
“這又是奇怪的地方,雖然全身潰爛腫脹,但她身上並無利器傷害的痕跡。從肌膚變色的痕跡來看,最大可能斷定為毒從右手蔓延而上,然後才遍及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