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頁
“如此甚好,多謝皇上費心。”李舒白見他解釋這麼多,便知他是不肯換人的,也就不再說,轉換了話題,“不知王公公是否派人去七弟府上查過了?”
“應該吧,朕最近心中也因此事而頗為憂心,頭疾發作,並未過問。”皇帝說著,又嘆了口氣,“朕的兄弟本已只剩得你與七弟、九弟,如今七弟又……唉,為何他會尋此短見,又為何在臨死前說出如此驚人之語,傷害四弟你……”
李舒白默然道:“臣弟想此事必有內幕,只是如今尚還不知道而已。”
“相信假以時日,此事必定會水落石出。朕不會看錯你,只盼世人到時候也能知曉四弟的真心。”
李舒白垂眸望著地上金磚,只能說:“臣弟多謝陛下信賴。”
“只是,朕心中畢竟還是有所擔憂。四弟,如今神威、神武兵已戍守京城三年,按例該換,當年徐州兵卒便是滯留思鄉而譁變,如今你又不便出面——是否該先找他人妥善處理此事?”
彎彎繞繞到這裡,今日的正劇終於上演。身在隔壁的黃梓瑕也知道,皇帝今日召李舒白來,其實就是想要說這一件事。而話已挑明,李舒白就算再抗拒,又能如何拒絕?
黃梓瑕不由自主地捏緊了雕花的隔板,感覺到自己掌心的汗已經變得冰涼。
而李舒白的聲音,也不疾不徐地傳了過來:“陛下既然為天下萬民安定著想,臣弟敢不從命?”
皇帝一直壓抑的聲音,頓時提高了少許,透出一股難以抑制的興奮來:“四弟,你果然答應了?”
“是,陛下所言,臣弟自然莫敢不從。”李舒白起身,向皇帝行禮道,“但臣弟有個不情之請。”
“四弟儘管說。”皇帝見他彎下腰行禮,便站起身,抬手示意他免禮。
李舒白抬頭看著他,說道:“神武軍等由臣弟奉皇上之命重建,如今換將只需皇上一聲令下即可。但臣弟於蜀地曾兩次遇刺,雖到了京中,但亦感虎伺在旁,無法輕舉妄動。還請陛下允臣弟將此事推遲數月,臣弟自會安撫士卒,待一切風平浪靜,再行調遣,陛下認為如何?”
皇帝臉色微變,正要說什麼,冷不防忽然胸口作惡,原先站起的身體頓時跌坐了下去。
李舒白反應極快,見他身體一歪要傾倒在椅外,便一個箭步上來扶住了他。皇帝呼吸急促,身體顫抖,加之臉色煞白,冷汗眼看著便從額頭冒了出來。
侍立在旁的徐逢翰趕緊上來,從旁邊抽屜中取出一顆丸藥,用茶水化開了,伺候皇帝喝下。
等皇帝扶著頭,歪在椅上平定喘息,李舒白才微微皺眉,低聲問徐逢翰:“陛下的頭疾,怎麼較之以往更甚了?”
徐逢翰低頭哀嘆,說:“御醫都在用心看著,外面民間名醫也不知找了多少個,可就是沒有找到回春妙手。”
李舒白問:“如今發作頻繁麼?多久一次?”
徐逢翰還沒來得及回答,皇帝已經說道:“無可奈何,就是老毛病。這頭疾……當初魏武帝也有,縱然他雄才大略,文武雙全,天下之大……又有誰能幫他治好呢?”
李舒白見他痛得聲音顫抖,卻兀自忍耐,不由得說道:“陛下可擅自珍重,臣弟想天下之大,總該有華佗妙手,回春之術。只要皇上吩咐下去,讓各州府尋訪專精頭疾的醫生進京會診,定能找到對症之方。”
皇帝抱著自己的頭,呻吟不已。許久,才斷斷續續說道:“罷了,你先去吧。”
黃梓瑕回頭看王皇后,卻見她依然一動不動倚在榻上,只眯著一雙眼睛看你這窗外,神情平靜之極,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等到李舒白退下,王皇后才站起身,步履踉蹌地走到皇帝身邊,一把抱住他,淚光盈盈地哀聲叫他:“陛下,可好些了麼?”
皇帝握著她的手,咬著牙熬忍,可豆大的汗珠還是從他的額頭滾落下來。王皇后一把摟住他,撫著他的臉頰叫道:“陛下,你忍著點……這群無用的太醫,養著他們又有何用!”
黃梓瑕見王皇后說著,又將自己的手掌遞到皇帝口邊,哭著說道:“陛下可不能咬到自己舌頭,您就先咬著臣妾的手吧!”
旁邊徐逢翰趕緊將她拉開,說:“殿下乃萬金之軀,怎麼可以損傷?咬奴婢的不打緊……”
黃梓瑕靜立在旁邊,看著王皇后臉上的眼淚,只覺嘆為觀止。
皇帝服下的藥似乎起了效果,雖然還用力抓著王皇后的手,但喘息已漸漸平息下來,王皇后與徐逢翰已經將皇帝扶起,給他多墊了一個錦袱。
皇帝才發覺自己失控之下,指甲已將王皇后的手掐得極緊,她卻一直忍著不吭聲。他嘆了一口氣,雙手握著她那隻手,眼睛轉向黃梓瑕辨認許久,才問:“皇后身後這人……看著不像長齡她們?”
黃梓瑕趕緊行禮,王皇后不動聲色說道:“是外間新來的小宮女,我帶在身邊熟悉一下。”
“哦。”皇帝也沒再問,闔上了眼。
徐逢翰小心問:“皇上可要回內殿休息?”
他點點頭,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腿。徐逢翰會意,趕緊上來攙扶著他,往後殿挪去。徐逢翰身材雖然算得高大,但皇帝豐潤,他一人扶得頗為艱難。王皇后趕緊去搭了把手,將他送到後殿去。
黃梓瑕只覺得自己後背,有微微的冷汗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