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頁
“咦……”刑部劉知事簡直有一種衝動,想要轉頭看一看窗外,今天的太陽是不是綠色的,“周少爺您驗屍的功底可稱天下無雙,至少,京城您排第二,沒人敢排第一……”
“跟你說實話吧,我找了個未婚妻,她不喜歡我驗屍,所以為了不打一輩子光棍,我連蜀地捕頭的事情都不管了,跑回來想謀個正經事兒做做。”周子秦一臉嚴肅,講得跟真的似。
劉知事哭著一張臉,說:“周少爺,這事兒沒您的話,還真不成……這回驗的屍,可不是普通人的……”
周子秦面露驕傲的神情:“不是普通人的,我平時驗的還少嗎?同昌公主,王家的族女,公主府宦官……”
“是鄂王殿下的遺體。”劉知事不得不明說了,“您也知道,我們刑部那些仵作,都是粗手笨腳的,檢一次屍體就跟殺了一次豬似的。可鄂王的遺體,能這樣弄麼?再者,不說此事關乎朝廷皇室,鄂王爺的遺體,也是那些人可以看得的?”
周子秦心裡想,黃梓瑕真是料事如神,果然他們找上自己了。這燙手山芋,終究還是丟過來了。
既然知道他們要叫自己去驗鄂王了,他也就裝出一副震驚的模樣,眼睛嘴巴張得圓圓的,表示自己無比哀悼又受寵若驚:“什麼?是鄂王爺?”
“正是,不知周少爺……”
“鄂王爺與我頗有交情,他此次驟然離世,實在令我痛徹心肝——”周子秦嘆了一口氣,表示自己要去拿工具,“總之,我萬萬不能讓鄂王爺的身體遭受玷污,這事我一定義不容辭!”
他跑到自己房間,去收拾自己的箱子。錯眼一晃看見有個瘦弱的少年站在旁邊,便問:“我的工具箱呢?”
那少年將旁邊的一個箱子提起交給他,說:“走吧。”
他一聽這聲音,頓時呆住了,這略帶沙啞的低沉少年音,曾是他無比熟悉、獨屬於那個人的,等他再回頭一看,看見一張面色蠟黃,眼角微微下垂的陌生少年面容,頓時呆住了:“你……你誰啊?”
“楊崇古。”黃梓瑕淡定地整好身上的衣服,“向阿筆借的衣服,還算合身吧?”
周子秦嘴角抽了抽,問:“誰幫你易容的?”
“我自己。你屋內亂七八糟的東西這麼多,我找出來用了。”她說著,逕自往外走。
周子秦趕緊背著箱子追上她,問:“你去哪兒?”
“你來收拾東西了,當然是去鄂王府驗屍了,不是麼?”
周子秦趕緊點頭:“那……你還是我的助手?”
她點頭:“是啊,輕車熟路。”
“周少爺什麼時候多了個助手了?”
第261章暗影憧憧(4)
馬車一路行去,劉知事打量著這個眼角下垂一臉晦氣的少年,猶豫著要不要讓他接觸此案。
周子秦拍著胸脯說:“廢話啊,我現在是蜀郡總捕頭,身邊能沒有個幫手嗎?何況崇……小蟲他很厲害的,雖然年紀輕輕,但已經盡得我的真傳!”
宗正寺的人則問:“周少爺都有助手了,怎麼還自己背箱子?”
周子秦嚇了一跳,看著自己懷中的箱子目瞪口呆:“這……這個……”
“我倒是想幫少爺背呢。”黃梓瑕在旁邊啞聲說:“可少爺的箱子裡無數獨門絕密,他怕我學走了,以後長安第一仵作就要易人了。”
旁邊兩人覺得很有道理,若有所思地點頭,只是看著周子秦的目光未免就有點輕視的意味了。
“才不可能!少爺我的本事,你沒有二三十年學得去嗎?區區箱子算什麼?”周子秦抵賴著,一邊暗暗對黃梓瑕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黃梓瑕垂著眼,依然還是那副死氣沉沉的神情。
路途並不遠,不一會兒已經到了鄂王府。
黃梓瑕曾多次來到這裡,但此次鄂王府與她常日來的並不相同。府上正在陳設靈堂,上次已經憂慮重重的鄂王府眾人,此時知曉了鄂王確切的消息,個個絕望而無助,府中到處是哀哭一片。
一日之間,兩個王府都遭逢巨變,所有的人都面臨著覆沒的危險。
黃梓瑕垂下眼,目不斜視地跟在周子秦身後,進了後堂。
鄂王的屍身正靜靜躺在那裡。她已經搜檢過這具屍身,如今需要肯定的,只是那個傷口——這方面,她身為一個女子,實在沒有周子秦方便。
周子秦取出薄皮手套戴上,檢查著李潤的屍身,一邊隨口說道:“驗——”
黃梓瑕早已準備好了筆墨,在紙上飛快地寫了下來。
鄂王遺容尚安詳,肌肉有些微扭曲狀,雙目口唇俱閉。遺體長六尺許,體型偏瘦,肌膚勻白,心口有一血洞。身著灰色棉衣,素絲履,軀體平展舒緩。背後與關節處略顯青色屍斑,指壓可退色,似現皮紋紙樣斑,眼目開始渾濁,口腔黏膜微溶。
死亡時間初斷:昨日申時左右。
死亡原因初斷:利刃刺中心臟,心脈破損而死。
傷口形狀……
周子秦說到這裡,遲疑地停了下來,看著傷口沉吟不語。
黃梓瑕捧著冊子看向那個傷口,問:“怎麼樣?”
他的目光看向旁邊的劉知事和吳公公,見他們也正在關切地看著自己,便又轉頭看著黃梓瑕,張了張嘴,一臉猶豫。
黃梓瑕手中的筆在硯台中添飽了墨,平靜地看著他,點了一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