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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露衣忍不住開口打斷她的話,聲音怯怯的,卻透著一股綿里藏針的意味:“楊公公,我喜歡吃飴糖,難道……這也是過錯嗎?”
“當然不是,有人喜歡硬糖,有人喜歡軟糖,都是個人選擇。然而像你這樣,要一整板飴糖的,卻從未見過。”黃梓瑕將手中的飴糖一一分發給各人,說,“而且,你買了一整板飴糖之後,也不切開,拿來自己雕小動物玩,也算是一種意趣,我們不能說什麼。但我想問四娘一件事——那整板飴糖的上下兩面,那個老闆特意多加鋪墊的,防止飴糖融化或者粘滯的那些整張的糯米紙,到哪裡去了?”
眾人捏在手中的那一塊飴糖,下面全都墊著小小的一張糯米紙,半透明的柔軟薄片,用糯米熬成,用來防止糖塊粘滯在一起的小薄紙,一撕即破,卻是每塊飴糖必不可少的包裹物。
公孫鳶與殷四娘的臉色,終於變了,公孫鳶那雙明淨堅定的眼睛,也終於開始閃爍起來。
黃梓瑕將目光從她的身上移開,輕輕說:“早已準備好的蝴蝶籠子,打開後用糯米紙糊好,就放在紗簾後。你脫掉外衣之時,只需手指蘸上口水在糯米紙上一划,糯米紙見水,便會漸漸融化,到最後溶出一個大洞來。那裡面的蝴蝶,便會一隻只飛脫出來,無論你身在何處,糯米紙上的洞都只會越來越大,蝴蝶們也越飛越快——”
她說到這裡,抬手比劃了一下水榭到碼頭的距離,問:“從幾籠花瓣全部落地,到蝴蝶飛完的這段時間,夠你來回並且殺一個人了麼?”
這般匪夷所思的手法,這樣精準掐點的時間,讓所有聽到的人都愣在當場,一時水榭邊一片寂靜,無人能出聲。
在一片寂靜之中,公孫鳶的聲音緩緩傳來,竟還是平靜從容的:“楊公公,您給我編造的這些殺人手法,不可謂不巧妙,也不可謂不煞費苦心。我沒想到,我四妹氣血不足吃點飴糖,您也能聯想到這麼多;我準備一件厚重點的舞衣,也成了作案手法;甚至我因為年紀大了所以中途需要停止休息一下,也能被您說成是趁機出去殺人……”
她說到這裡,唇角甚至露出了一絲笑容,明媚鮮艷,十分動人:“那麼楊公公,證據呢?就因為我有時間殺人,所以殺人的就必定是我?沒有動機沒有兇器,你上下嘴唇一碰,我就殺人了?”
“第一,在場所有人中,唯有你,可以有作案時間,其他人,都沒有。”黃梓瑕毫不理會她的笑容,神情比她更冷靜淡定,“第二,兇器,我當然也能找到,而且,更能證明,就是屬於你的。”
公孫鳶微揚下巴,默然站在她面前,再不開口,一臉要看她好戲的模樣。
“本案的第一個謎團,便是作案時間,如今,我們已經解決。而第二個謎團,便是失蹤的兇器。明明在齊判官的胸口,出現了一個血洞,顯示是兇器所刺。但當時我們立即將現場幾乎所有人細細搜身,卻都沒有發現吻合的兇器,而且,在水中沒有打撈起來,在現場也沒有任何發現,這說明——兇器,肯定還在現場,只是,被妥善地藏起來了。”
周子秦又迫不及待了,趕緊出聲說:“可是崇古,衙門眾多捕快已經在這邊搜檢了好幾天了,毫無所獲啊!到底兇器,被藏在哪裡了?”
“這個,還要靠你幫忙呢。”她說著,湊在他的耳邊輕輕說了幾句什麼,周子秦頓時跳了起來,拍著自己的腦袋大吼:“我怎麼沒想到?果然我是大笨蛋啊!”
他也不說什麼,直接轉身急沖沖地奔去,看方向正是衙門那邊。
周庠只好尷尬地向李舒白告罪:“犬子無狀,這來來去去的都不打一聲招呼……”
李舒白放下茶盞,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意,說道:“子秦天真爛漫,不拘世俗,本王最欣賞他這一點。”
周庠趕緊裝出一副惶恐的模樣,口中哪裡哪裡,豈敢豈敢地念叨著。
范應錫看一看自己的兒子,雖然面無表情,卻分明將臉偏轉了半寸,免得他出現在自己眼角的余光中。
等到周子秦回來時,眾人發現他手中牽了一條又瘦又丑的土狗,臂彎中還搭著一件衣服,正是范元龍當日穿過的那件衣服,當時被擦過了血,又沾上了酒污,早已被范元龍當場脫下丟掉了,誰知居然還被衙門保留著。
周子秦蹲下來,將那塊擦過的血污送到狗的鼻子前,摸著它的頭說:“富貴,聞一聞這上面的血,趕緊去找找!找到了給你吃肉骨頭!”
那狗聞了又聞,壓根兒一點都不懂周子秦的意思,還以為是給它吃的,張大嘴巴把布頭咬在口中,嚼了兩下。
“哎,你這笨狗……”周子秦趕緊把衣服從它的口中扯回來,看著上面兩個牙齒洞,頓時鬱悶了。
“我來吧。”黃梓瑕無奈說道,接過他手中的狗,揉了揉狗頭,帶著它沿著灌木叢,向當初碧紗櫥所放置的地方而去。
就在她走到某兩塊青石板之間時,她停下了腳步,富貴繞著她的腳走了幾圈,見她沒動,便在地上不停地聞嗅,東拱一下西蹭一下,最後忽然精神一振,朝著一條石縫就大聲狂吠起來。
黃梓瑕盡力制住它,轉頭對眾人說道:“將這塊石板撬起。”
周子秦頓時呆住了:“崇古,你異想天開呀!這石板足有幾百斤重,兇手殺了人後哪有時間將它撬起來壓兇器?再說兇手也沒這麼大的力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