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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未曾見過夔王的魚,又未曾馴養過它,如何知道其中緣由?”王宗實起身走到魚缸前,以手輕敲琉璃壁。那裡面的魚兒早紛紛聚攏在他的手指之前,看來便如黑色的灰燼與紅色的血流同時順著他的指尖在流動一般。缸內的魚兒被琉璃扭曲了身影,分明顯出一種模糊的詭異來。
“再者,夔王的魚,與我又有何干?”
黃梓瑕朝他微微一笑,說道:“夔王的魚,與公公的魚並無不同。他的魚既已躍出,我想或許公公的魚,也未必會一直乖乖地在魚缸中生活著——畢竟,公公也知道如今天氣不太好,怕是已經變天了。”
王宗實那雙陰鷙的眼睛,微微眯成一條細線。他眯眼端詳著她,一字一頓,緩緩地問:“然則,你又如何知道,我並不是讓魚兒異常的,那詭異天氣呢?”
“公公護持著這麼多魚,如此龐大的一個家族,我相信您一定會比較傾向於維持原有天氣,不願有損自身所珍視的魚群,您說……是嗎?”黃梓瑕亦起身走到他身邊,望著水中聚了又散的小魚,唇角揚起一絲輕微的笑意。
王宗實以手指輕叩琉璃缸,沉吟許久。他抬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黃梓瑕,看見她站在被水光折射後隱隱波動的光線之中,沉靜而明透,如同珠玉溫潤生輝。
他凝視著她,那慣常的陰寒目光也似乎柔和了一些。他回身在窗前小几坐下,重又親手給她斟了一盞茶。
黃梓瑕跪坐在他面前,低頭恭恭敬敬地接過,將茶盞捧在掌心之中。
王宗實又替自己添了一盞茶,不動聲色說道:“然而,我卻委實不知近日氣候為何如此古怪,更不知道,繼此次突變之後,又會有什麼魚異常,又以什麼方式異常。”
“就連公公也不知預兆麼?”黃梓瑕望著他問。
王蘊追擊刺殺夔王,雖然是機密,但王宗實怎會不知情?
第236章神策御林(2)
而王宗實面對著她的追問,卻只微微一笑,在此時的隱隱水波之中,那笑意,也顯得有些詭秘:“就算知道,又有何必要告知你?你已經不再是我們王家的人了。”
黃梓瑕沉吟許久才說道:“我還以為,如此時勢之下,公公也會擔憂自己的魚兒被殃及。”
“會,但是我並不想托給一個外人。”他左手端著茶杯,右手支頤,緩緩說,“王家的媳婦,與夔王府宦官,兩相比較,可信賴的程度,可就差太遠了。”
黃梓瑕默然看著他,並不說話。
而他端詳著她的神情,那張陰沉的面容之上,第一次露出了笑意,只是在室內波動的水光之中,略顯扭曲,讓她更覺陰寒。
“重新考慮與王家的婚約,我讓你插手調查此事。”
黃梓瑕回到夔王府,已經快到午時。
她牽著那拂沙到馬廄,給它添了草料和豆子,轉頭看見滌惡顛兒顛兒地湊過來蹭那拂沙的脖頸。
她揉揉滌惡的頭,卻被它兇惡地一把甩開,她頓時有點無語,輕拍了一下它的頭,說:“真是的,咱們也算出生入死了,居然還一點面子都不給我。”
“它與你可有深仇大恨,怎麼會輕易給你面子?”身後有人說道,“畢竟,你一大早就拉著那拂沙出去了,它正鬱悶呢。”
黃梓瑕不必回頭,也知道是李舒白。心裡稍微湧上一絲緊張,她轉頭對著他微笑道:“這麼說,還是我對不起它了?”
李舒白掃了那拂沙身上的泥點一眼,吩咐人將它清洗乾淨,然後又對黃梓瑕說道:“換身衣服,剛好用午膳。”
黃梓瑕乖乖點頭,跟在他身後走了兩步,終究還是心虛地解釋說:“早上……我去找了王宗實王公公。”
“哦。”他平淡地說,“我如今無事一身輕,也該像你一樣出去走走。”
見他不介意,她才鬆了一口氣,又說:“我去探了探口風,王公公應該與此事無關。或許,還能成為王爺助力。”
李舒白頓了一頓,回頭看她,低聲說:“我們兩人,向來不打交道。”
黃梓瑕以詢問的眼神看著他。
他望著她清澈的眼,又長出了一口氣,說:“我不想讓你為了我而擔憂。”
天氣嚴寒,他呵出的白氣在空中飄散,化為虛無。
“又何須擔憂呢?”黃梓瑕默然挽住他的手,輕聲說,“王爺在朝多年,立身持正,毫無可指摘之處。他們實在無法拿住你的錯處,也只能以神鬼之說迷惑世人,企圖以此中傷王爺。但虛假妄誕之說,總有源頭,我們正好可以藉此機會,找到幕後黑手。”
李舒白低頭望著她,搖頭道:“不會僅止如此。之前在蜀地,我們曾遭遇過刺客,你覺得,如今我處於這種境地局勢,正是下手的大好時機,對方會放過這個機會嗎?”
黃梓瑕微微皺眉,問:“王爺的意思,他們還會……”
話音未落,他們聽到旁邊傳來腳步聲,是景翌進來,稟報說:“剛剛神策軍左護軍中尉王公公遣人來告知,未時正將上門拜訪王爺,請王爺撥冗接見。”
李舒白的目光看向黃梓瑕,黃梓瑕眨眨眼:“你們不是從不打交道麼?”
李舒白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狼狽模樣:“我怎麼知道?你知道他來幹什麼嗎?”
黃梓瑕給他一個無辜的神情,表示自己真不知道他過來幹什麼。然而就在此時,她腦中一閃而過,想起王宗實最後對自己所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