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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見天邊晚霞燦爛如錦,都不由得放慢了腳步,也不管夔王府的車馬正在等著他們,在公主府中慢慢走去。
這座長安城最知名的富貴府邸,在落日的餘暉中,金碧朱紫的顏色交相輝映,高台小閣,曲廊華堂,就像迷離虛幻的蓬萊仙山,瀛洲島嶼,仙人所居。
然而住在裡面的人,卻似乎都有著難以自拔的痛苦與悵惋,那麼,這樣華美的亭台樓閣,是不是算浪費了呢?
黃梓瑕正在想著,聽李舒白低聲說道:“昨日大寧坊,果然如駙馬所說,熱鬧得很。”
黃梓瑕聽他忽然提起昨日的事情,不由得轉頭看他,點了一下頭。
“孫癩子死的時候,有關人等全都聚集在大寧坊了——張行英,呂滴翠,呂至元,錢關索,還有……韋駙馬。”
“更難得的是,每個人都有殺人的理由。”黃梓瑕說。
“嗯,但我想你必定也覺察到了,駙馬從一開始便似有若無地將我們的目光引向豆蔻,你覺得他的用意是什麼?”
黃梓瑕點頭道:“第一次到公主府時,駙馬便當著我和崔少卿的面,有意地看向牆上的豆蔻畫與詩,引起我的注意,順理成章地引出了府中豆蔻之死這件事。”
“但我已經讓人探聽過,駙馬身邊確實有一個侍女,比他大十歲,名叫豆蔻。”李舒白停下腳步,駐足在空無一人的青石小路上,低聲說,“從小照顧駙馬長大,而且,駙馬執意不讓她出嫁,就算到公主府,也要帶上她——上月,她溺死在知錦園的小池中。”
黃梓瑕若有所思,點頭說:“菖蒲也對我這樣說。”
“還有一點,或許你不知道。”李舒白望著面前鬱鬱蔥蔥的草地,那上面星星點點的夏日小花開得絢爛,卻一朵朵凋零在灼熱日光下,無人理會,“豆蔻家中有姐妹十餘人,因為哥哥娶妻辦不起聘禮,所以十二歲簽了押賣身到韋府。她聰慧乖巧,隔年到了韋駙馬身邊,照顧著當時才三歲的韋駙馬。二十年過去,她從低等丫頭到了駙馬身邊最重要的人,但一分積蓄也沒有,因為她有七個吸血蟲一樣的哥哥,每一家都要她供養。”
黃梓瑕默然點頭,聽到李舒白又說:“她最大的姐姐,比她大二十多歲,她入韋府作丫頭之後,大姐難產去世了,只留下一個女兒,名叫呂滴翠。”
黃梓瑕愕然抬頭看他,問:“那麼她們有沒有聯繫?”
“沒有。豆蔻這麼多年來養著兄弟們,是她一直認為,兄弟才是自己家人,而嫁出去的姐姐,已經是外姓人了——何況,大姐比她大那麼多,她出生前大姐便已嫁給了呂至元,兩人連見面機會都不多,而呂滴翠的母親難產死後,那幾個舅舅自己都是好吃懶做的主,哪有心思管大姐留下的這個孤女。我估計,豆蔻很可能連見都沒見過這個外甥女。”
黃梓瑕點頭,若有所思:“滴翠的母親與豆蔻是姐妹,或許,這個外甥女與小姨,長得有點相像。這也是公主為什麼在看見她的時候,忽然不適,並且讓人將她打出去的原因。”
“所以豆蔻的死,必定與公主有關係。”
黃梓瑕皺眉道:“這件事很多人都看到,可第一次說起豆蔻時,駙馬為什麼要故意對我說披帛這樣容易戳穿的謊言?”
“看來,你破案很有辦法,但對朝廷卻不熟悉。”李舒白淡淡說道,“當時崔少卿和你一起去的,從公主對滴翠的異常態度來看,駙馬和豆蔻必定有著不一般的關係,也許他希望提醒你,但掛名來走過場的大理寺少卿,又有什麼必要知道這些醜事呢?”
黃梓瑕又問:“呂至元知道豆蔻的事嗎?”
“呂至元承攬到公主府的蠟燭,與豆蔻並無關係。像他這樣的人,你覺得若是知道的話,他會不來找豆蔻要好處嗎?”李舒白凝視著她,唇角也浮起一絲似有若無的笑容,說:“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很值得玩味,不是嗎?”
黃梓瑕默然,兩人便不再說話,慢慢走出公主府。眼看著前面便是角門,外面是諸王高官的宅邸所在,深牆大院,靜無一人。
就在他們走到臨近角門的轉彎處時,看見從偏門外走過的一個人。
禹宣。
她還以為他早已離開了,卻誰知他直到現在才走,而且,不偏不倚就在她前面。
不自覺的,她的腳步停滯了一下,落在了李舒白的身後。
禹宣並沒有發現他們,他看起來似乎神情恍惚,如同玉樹的身姿也略微顯得腳步虛浮。
李舒白緩緩回頭看她。見她茫然望著禹宣,臉上的表情也不知是驚愕還是哀戚。
“你不好奇嗎?”李舒白頓了頓,又說,“去看看吧,他手裡的東西什麼。”
黃梓瑕應了,這才回過神來,愕然抬眼看著他。
李舒白卻已經向著等候在門口的馬車走去,說:“回府再說。”
黃梓瑕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抬腳向著禹宣離去的方向跟去。
她之前在蜀地時,也曾經跟蹤過犯人,而此時雖然步伐微亂,但前面的禹宣看起來心緒更為繁雜,壓根兒也沒有理會周圍的人。
在這黃昏的街角,寂靜無人的時刻,他在大寧坊與興寧坊之間的街道上走著,她在他身後遠遠跟著,看到他手中捏著的東西,是一封信。
第88章懷薔宿薇(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