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頁
直到送他們出門的李潤被遠遠拋在後面,李舒白才勒住馬韁,與黃梓瑕一起站在長安的街頭,駐馬停了許久。
兩人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些許對此事的揣測。
李舒白問:“你昨日說要去查探的,是哪裡?”
“光宅坊外水渠。如今天色還早,那邊或許有提水的人,還是下午再去比較好。”
李舒白點頭,抬頭沉吟片刻,撥轉馬頭向西而行,說:“我們去西市。”
黃梓瑕輕揮鞭子,在那拂沙的屁股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問:“哦?這回又去看變戲法?”
他不回答,只問:“你覺得這個案件,目前最大的疑點和難點是什麼?”
黃梓瑕毫不猶豫道:“這整個案件雖撲朔迷離,但依我看,最大的疑點就在於,王若是怎麼從固若金湯的雍淳殿之中、怎麼從兩百人的重重護衛中,忽然消失不見的。明明只是一眨眼的時間,進了東閣就能讓人消失不見的,到底是什麼手法?”
“對,王若的消失,應該是整個案件的關鍵,若解開了這個謎團,或許此案就能提綱挈領,正中要害。”李舒白松挽著馬韁,任由兩匹馬徐徐行去,說道,“近日我也想過這個問題,我覺得或許因為我們上次在西市尋訪時看過的那個戲法對我們影響太深,因為鳥籠里有機關會令小鳥遁逸,因此總是往雍淳殿是否有機關暗道等地方著想。”
“但人的思考方向總是這樣,一個大活人,在一個幾乎沒什麼家具的室內,可供出入的方向有幾個地方?上面,是懸掛著宮燈的藻井,別說沒有天窗,甚至沒有屋樑。四面牆壁,兩面是堅實土牆,毫無縫隙,還有一面開著一道門,通向正殿。當時殿門大開,只要有人出來,門口的侍衛不必說,當時候在殿內的宦官們肯定會看見。最後一面牆開著窗戶,窗外有侍衛把守,確定沒有任何人出來。然後便是下面,地道或者密窖,我們也沒有發現。”
李舒白下結論說:“一個四面八方被鳥籠般嚴密包圍的房間內,人就這樣消失了。”
“嗯,幾天後,出現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體,卻不是消失的那個人。”
兩人低聲議論著,已經到了西市。
他們將馬匹拴在西市監管處,匯入西市的喧鬧中,緩緩地隨人流前進。
西市內依舊是繁華熱鬧的景象,百業千行,珍奇集聚,蘭陵美酒,碧眼胡姬。當今皇上帶動起來的奢靡之風,正在大唐的長安城內瀰漫。
那個賣魚缸的店老闆依舊坐在那裡逗魚,對上門的客人愛理不理的樣子。李舒白買了與上次一樣的魚食,回頭見黃梓瑕用複雜的眼神看著自己,本來懶得解釋,但走到門口時還是說:“那條魚喜歡這種魚食,最近好像胖了。”
黃梓瑕覺得自己的嘴角在微微抽搐,說:“我們還是去看看那對變戲法的夫妻吧。”
那對夫妻果然還在街邊變戲法,這回來了個雞蛋變小雞的戲法,雖然黃梓瑕一看就知道不過是偷梁換柱的手法,但毛茸茸的小雞在地上亂跑時,她還是覺得挺可愛的,幫助他們把滿地亂跑的小雞捧起來放到箱籠中。
人群散去,那個妻子一看見她就抿嘴一笑,目光卻向著李舒白瞟了一眼,問:“這回又要學什麼戲法嗎?”
黃梓瑕說道:“上次你教我們的那個把鳥兒變不見的戲法,至今也沒用上——馴不好鳥兒,沒轍呀!不知你們有沒有什麼戲法,比上次那個簡單方便就能完成?”
那女子一笑,回頭招呼自己的丈夫:“把那個鳥籠拿來,還有那塊布,對,就是黑色那塊。”
那女子將黑布抖了抖,示意確實是輕飄飄一塊沒有藏任何東西的黑麻布,然後將布蒙在了空鳥籠上,抬頭望著黃梓瑕,不動也不說話,只是笑。
黃梓瑕知道這是戲法秘密,自然不能這麼簡單就傳授給自己,於是伸手向李舒白——廢話,末等宦官本月的薪俸還沒發呢。
她眼神一動李舒白就知道是什麼意思,隨手就從荷包中取出一個小銀錠遞給她。
那變戲法的女子得了錢財,頓時滿臉生輝,右手抓起箱籠中一隻小雞靠近被黑布覆蓋的鳥籠,左手輕輕掀開鳥籠上的黑布,在黃梓瑕和李舒白的注視下,她將黃色的小雞塞入了黑布覆蓋的鳥籠之中。她五指如輕彈琵琶般張開,離開鳥籠,示意自己兩隻手都已是空空如也。
而她的身後,黑布連動了兩下,看來那隻小雞是真的進入鳥籠當中了。
戲法娘子向著他們微微一笑,然後將鳥籠上的黑布一揭,只見籠內已經空空如也。
黃梓瑕下意識地提起鳥籠,仔細看著裡面,但裡面真的已經空無一物,而且這鳥籠製作粗糙,看起來似乎並沒有機關暗道等手法。
戲法娘子笑道:“這是個沒有動過任何手腳的籠子,這小雞也是剛剛從蛋殼中孵出,沒有經過任何訓練。而且,這個戲法的手法非常簡單,無論什麼人,只要知道了其中的奧秘就一定能學會。”
黃梓瑕和李舒白對望一眼,目光同時落在戲法娘子手中提著的那塊布上。那黑布的裡面,有一個東西正在喁喁而動。
戲法娘子微微一笑,將黑布抖開,只見黑布內側赫然有個小口袋,那隻黃色的小雞正從小口袋中鑽出頭來,茫然而無辜地看著面前的他們。
竟是這樣簡單的手法,黃梓瑕不禁失笑,喃喃道:“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