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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奈地爬上車,看見他的目光卻只在自己身上掃了一下,便轉向車窗外。她順著鏤雕流雲五福的車窗看向外面,平凡無奇的街景正在緩緩移過。
他看著外面,逕自說:“你家人的案子,我現在想要聽一聽。”
黃梓瑕怔愣了一下,低聲問:“王爺真的肯過問此案?”
“我說過的話,難道你以為我會食言?”他一副“你愛講不講”的無謂神情。
黃梓瑕咬住下唇,許久,才在他對面的矮凳上坐下,躊躇著說:“事情該從那件血案發生的前一日說起。那一日天氣晴朗,我家小園中梅花開滿,我和禹宣一起踏雪折梅,是個難得的美好冬日……”
李舒白依舊看著外面緩緩流逝的街景,問:“禹宣是誰?”
“是……我父親到蜀郡之後,收養的孤兒。他十八歲便考上了秀才,郡中給他安置了小宅,但他還是常來看望我父母。”
他轉過眼,看見她臉上忽然蒙上一種幽微神態,那張因為長久的奔波與思慮而顯得蒼白的面容上,也淡淡泛出一種幾乎看不出來的紅暈,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完全不一樣了。
禹宣,看來是和她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男人。
他把自己的目光又轉向窗外,臉上的神情卻依舊平靜,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
黃梓瑕見他沒有追問,心裡隱隱覺得稍微輕鬆了一點。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講述那已經發生了數月,卻依然烙印在她心口的那一日。
那天凌晨下了薄薄的小雪,雪霽天晴之後,白雪映襯著紅梅,琉璃世界一片澄淨明亮。
黃梓瑕抱著滿懷的梅花,笑吟吟地給身旁的禹宣看,禹宣說:“前日我在坊間看見一對雨過天晴色的梅瓶,覺得放在你的房中是最好看不過的,我已經買下了,今日卻忘了帶過來,下午我叫人送過來。”
她含笑點頭,良辰美景,執手相看,然而這般美好的冬日,卻讓兩個人的到訪破壞掉了。
父親帶著祖母和叔父進來。她歡呼一聲,把梅花丟給禹宣,撲過去就抱緊了祖母。
她自小受祖母寵溺,和她格外親熱。禹宣見狀便先告辭了,祖母含笑看著他,等他走後,黃梓瑕卻聽到她輕輕的嘆息聲。
祖孫倆拉著手到母親房中說話,母親笑道:“你祖母和叔父,這次到來是為了你的婚事。”
婚事。黃梓瑕默然丟開祖母的手,坐在那裡一言不發。祖母無奈輕拍著她的手,笑道:“王家是世家大族,王蘊是長房長孫,而且你父親也見過的,他一直贊王蘊相貌品德都是絕佳,你嫁過去定是順遂如意。”
母親憂愁地看著黃梓瑕,低聲對祖母說:“娘,你不知道,這丫頭心裡不知道存的什麼心思,一聽我們提到王家就不高興。”
“小丫頭,還是害羞呢。”祖母笑道。
黃梓瑕憋了一口氣,正要開口辯解,丫頭們卻過來說要用晚膳了。一群人便先起身到外間吃飯,叔父黃俊一看見她就笑道:“梓瑕,日後做了人家媳婦,可不能吃飯也這麼姍姍來遲了,要盛好飯等公婆了。”
父親笑道:“王蘊一人在京城,哪有公婆需要服侍?梓瑕春天嫁出去了還和家裡一樣。”
黃梓瑕頓時愣住,放下自己的碗問:“春天?”
母親趕緊給父親使了個眼色,又對她說:“是啊,祖母和叔父這次過來,就是商議說是不是明年春天讓你出閣,剛巧王家也是這個意思……”
“其實你們都已經決定了,是嗎?”黃梓瑕不由得站起來,氣得全身顫抖了,“爹,娘,我早求你們向王家退了這門親事,可你們……如今還是逼我嫁到王家去!”
“你這孩子,真是荒唐。”黃俊是與王家早就商議好了,如今見她這樣,臉上掛不住,放下筷子正色道,“琅琊王家是百年大族,當今皇上的前後兩位王皇后都出自他家,你以為這婚事是能推就推的?你能嫁入王家就是祖上積德,還是趕緊準備妝奩去吧!”
父親也嘆氣道:“梓瑕,這婚事,還是你祖父在朝做宰相的時候為你和王蘊定下的,如今我們家族早已式微,可王家也未曾嫌棄我們,可見人家確實是喜歡你的。你能嫁給王蘊也是好事,爹見過王蘊,人品相貌都是頂尖,不比旁人差。”
“可我就是喜歡了旁人,不喜歡他!”
一直埋頭吃飯的哥哥黃彥,此時終於抬頭,在旁邊添油加醋說:“好啊,看不上王家,等你害死了全家就可以退婚了。”
黃梓瑕只覺得一股冰涼直竄上腦門,她把自己手中的碗重重一放,哆嗦的手卻抓不住碗筷,湯碗一時傾倒,從桌上滾了下去,摔個粉碎。
湯水濺上了身旁祖母的衣裙下擺,祖母無奈站了起來,趕緊讓丫頭來擦拭,一邊嘆道:“你這孩子,性情真是越來越差了。”
她只覺得眼睛灼痛難忍,眼淚就要決堤,只能捂住臉,轉身回到房內放聲痛哭。也不知哭了多久,只覺得肩頭有一雙手柔柔地按著,母親的聲音在耳邊輕柔響起:“梓瑕,別這樣任性難過了,這事……我和你父親也正在商量。若你真的這樣反對,我們也無可奈何,就算得罪了王家,也定不能讓你這麼受苦。”
她帶淚回身看母親,淚光中只看見她無奈的笑容,她說:“先回去給祖母和叔父他們道個歉,一家人有什麼事情不好商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