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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梓瑕詫異問:“王爺無暇?”

    在她的印象中,他分身有術,怎麼可能會沒時間處理這種事?

    李舒白轉過頭看她,目光幽微深遠:“自然,也是不想管。有時候我在想,或許當自己最珍視的那個人出事時,無論是販夫走卒,還是帝王將相,都會無法控制自己,做出一些無論誰都無法阻止的事情吧。”

    所以,皇帝會不顧朝臣的阻攔,一意孤行為女兒大肆營建,用最盛大的哀禮來寄託自己的哀思。

    所以,呂至元這個執拗窩囊的老人,會苦心孤詣謀殺所有傷害了自己女兒的人,即使面臨千刀萬剮也未曾猶豫。

    而一個備受萬千寵愛,卻得不到自己最想要東西的公主,與一個際遇堪憐,卻有人豁出一切珍愛的民女,到底誰才會是比較幸福的一個呢?

    “不知道,我將來會不會也有個女兒,我的女兒又會是怎樣。”李舒白望著在風中起起伏伏的荷葉荷花,忽然說道。

    黃梓瑕輕聲說道:“世上寵愛兒女的人很多,我想聖上肯定也會覺得,自己把全天下最好的一切都呈現在了同昌公主的面前,他的女兒一定會獲得世上最幸福最圓滿的人生……可惜他錯了。”  

    李舒白點頭,若有所思道:“人人都覺得皇帝寵愛同昌公主如珠如寶,她的人生定無缺憾,可其實,誰看得出她千瘡百孔的人生呢?”

    她的父親對她極其寵溺,卻從不知道她想要什麼。她年幼時曾經被碎瓷片割傷手,於是便永遠失去了玩具。他給她賞賜下無數的珍寶,卻剝奪了她年少的快樂。

    她的母親拿她作為自己的上位籌碼,甚至在做下荒唐事時將她拉過來作為擋箭牌,遮掩自己與禹宣不可見人的秘密。卻在她死後第一個考慮的,是殺光所有她身邊人保守自己的秘密。

    她只因為球場上意氣風發的男子對她一笑,便選擇了韋保衡作為自己的丈夫,可誰知他一邊貪圖著她帶來的權利,一邊迷戀著另一個處處不如她的女子。

    “所以,從未經歷過正常人家生活的她,才會一次又一次與錢關索見面吧。也許她只有從他身上,才能得到一些自己永遠缺失的東西。”

    早已被人遺忘的小瓷狗,從未經歷過的世情,未曾感受過的平民父女之情,讓她忍不住一次次地與錢關索見面。因為她的一生中,從未見過這些。

    一個被困在金屋玉柱之間的公主,沒有任何人了解她荒蕪貧瘠的內心。因為她的不快樂,所以她的父親給她周圍堆砌了更多珍寶,卻不知女兒需要的,也許只是街角坊間那一隻小瓷狗。  

    李舒白沉默許久,忽然長長出了一口氣,仿佛自言自語般說:“不知道,我將來又會是個怎麼樣的父親。”

    黃梓瑕默然道:“最好……不要像皇上一樣,極度愛寵著女兒,卻連她真正想要什麼都不知道。”

    因為碎瓷片曾割到女兒的手指,他禁止一切瓷器出現在她的身邊。可他卻不懂得,有時候女兒需要的,僅僅只是市場上隨處可見的一個粗劣瓷狗,而不是他用金銀珠玉堆砌出來的府邸。

    “也不要像呂至元,沉默固執,不懂得如何呵護自己嬌柔的女兒,覺得男人露出溫柔是羞恥,一任自己粗暴的態度日復一日地傷害女兒。

    “不要像錢關索那樣的,在最艱難的時候,捨棄了女兒,在境況好轉的時候,又重新去尋找,以為還能和以前一樣,卻完全無視已經難以彌合的裂隙。”

    李舒白轉頭看她,問:“那麼,你心目中的好父親,是怎麼樣的呢?”

    黃梓瑕默然,想著自己年幼之時,在庭樹之下偷偷望著她的那個人。那當著她的面假裝不經意提起別人家的女兒會給自己爹爹親手做鞋的人,背地裡,卻對所有人誇耀說,我家這個女兒,勝過人家十個兒子的,她的父親。  

    那是她的父親,在她年少的時候,曾覺得自己的父親普通平凡,一世也不可能有什麼大作為,她曾想,大約和別人家的父親差不多吧。

    然而,時至今日,她終於還是濕了眼眶,對他說:“我見過的,天底下最好的父親,是我自己的父親。”

    李舒白低頭望著她,沒有說話。

    他的心中,也想起在他十三歲時永遠離去的那個人。他曾是他兒時巍峨偉岸的高山,他仿佛可以一世躲在那碩大無朋的羽翼庇佑之下,不見風雨。

    如今,他們都已經成為孤兒。

    在這個世界上,永遠無法再依賴別人,只能自己一步步地走下去,無論前方是風雨,還是艷陽。

    第122章大唐暮色(3)

    他們離開京城的前一天,剛好是周子秦父親的燒尾宴。他家廚子的手藝不錯,賓客同歡,盡興而歸。

    吃完飯也到了午後,周子秦送他們出門的時候,遺憾地說:“可惜啊,少一個完美的古樓子。”

    昭王也點頭道:“是啊,以後恐怕無法再吃到那麼好吃的古樓子了。”  

    鄂王李潤與他們一同下了台階,走向自己的馬車時,忽然又想起什麼,轉而走向李舒白:“四哥。”

    李舒白回頭看他。

    他猶豫了片刻,才低聲說:“本案雖已結束,但不知我母妃畫的那張圖……四哥與楊公公可有結論麼?”

    “此畫與本案雖有關係,但只是被藉以混淆耳目,用以增添‘天譴’的色彩而已。”李舒白沉吟道,“近日我也曾就此畫想過許多。我想太妃那幅畫,必定是在先皇去世後,她在偶爾的清醒間隙,想起先皇遺筆,因記憶深刻,所以才會仿照自己的記憶,。偷偷畫了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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