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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舒白看了他一眼,平淡地說道:“附近幾鎮節度使也過來了,今日我會與他們碰個面。裡面有幾人是當年我曾在徐州指揮過的,自會挑選幾個知根知底的人過來,你也不必一力獨扛,太過勞累了。”
“屬下……”張行英抓著頭髮,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黃梓瑕知道他是個實心人,平時說話也結結巴巴的,何況李舒白這話中幾層意思,他哪裡會懂。於是她趕緊出聲說道:“下午,我得請個假,和周子秦一起去梧桐街。”
出乎黃梓瑕意料,李舒白居然完全沒有反應,只揮揮手說:“去吧。”
她有點躊躇,而周子秦以為李舒白不知道梧桐街是哪兒,便補充道:“就是那個……成都府最有名的風月場所梧桐街。”
李舒白點頭,站起來準備出門:“嗯。”
黃梓瑕正在忐忑,觀察著李舒白的神情,他卻渾若無事,問:“齊騰之死,如今有什麼線索了嗎?”
“有了一些,但還不充分。”黃梓瑕點頭,想起身邊還帶了之前他們一群人的證詞,便拿出來給他看,說:“那天王爺走後,我們將在場所有人都盤問了一遍,口供在此。”
李舒白接過來,一張張十分快速地掃過,每一張都只掃了一眼,然後,他在禹宣那一張上停住了。
黃梓瑕湊到他身邊,俯身去看那張口述證詞,卻沒發現什麼疏漏的地方,她沉吟片刻,看向李舒白,卻發現他的目光,定在供詞的最後,禹宣印下的一個掌印上。
按例,與案件有涉人員在問話時,都有專人筆錄,寫完後簽字按手印,以求真實無誤,免得有人胡言亂語影響公務。
禹宣的手掌纖長,骨節勻稱,是十分優美的一個印記。
她正看著微微發怔,卻聽到李舒白的聲音,輕輕地說著,如同嘆息:“這個手印,我曾見過。”
第169章桃李穠艷(3)
禹宣的手掌纖長,骨節勻稱,是十分優美的一個印記。
她正看著微微發怔,卻聽到李舒白的聲音,輕輕地說著,如同嘆息:“這個手印,我曾見過。”
黃梓瑕愕然,低聲問:“王爺見過……他的手印?”
“有什麼奇怪的,我身兼大理寺卿,雖然平時事務交給純湛,不太管事,但所有結案卷宗我都看過的。”他瞄了她一眼,然後淡淡地說,“每個人的手印都各不相同,手指的三條主紋路,還有無數細紋路,都是自生下來後就難以改變的。所以律法才規定按手印、掌印,以斷絕狡猾生事之徒鑽空子的企圖。”
“但是……這麼多掌印,王爺掃過一眼,便真的能……全部記得嗎?”黃梓瑕不敢置信地問。
周子秦因為要去風化街而心花怒放,立即搖著尾巴上來獻媚了:“王爺天縱英才,當然記得啦,不信證明給你看!”
他說著,從剛剛那疊李舒白看過的卷宗中抽出一張,遮住了所有的東西,只露出一個掌印,然後問:“王爺可還記得此掌印是誰?”
李舒白瞥了一眼,說:“郡守府家僕,負責灑掃西苑,兼辦花匠工具的吳吉英。”
黃梓瑕覺得自己真的好想膜拜面前這個人。就這麼刷刷兩眼看過的東西,居然這都能記得住,簡直是神人啊。
她的目光落在禹宣的那份供詞上,踟躇著,問:“那麼……王爺見過的,禹宣的手印,是在哪裡?”
李舒白皺起眉,片刻思索。直到張行英換好衣服跑來,站在門外等候時,他才忽然輕輕地“哦”了一聲,說:“兩年前,我剛剛兼任大理寺卿的時候,為了熟悉事務,曾將十年內的所有案卷都看了一遍。他的手印,出現在五年前長安光德坊的一份卷宗上。”
黃梓瑕又問:“其他的呢?”
“他應該不是犯人,但是……我當時沒有留意,確實有點不太清楚了。”他看了她一眼,緩緩說。
黃梓瑕若有所思,嘴唇微啟,想說什麼,但又止住了。
他也不看她,先給案頭琉璃盞中的小魚餵了兩顆魚食,見它吞吃之後在琉璃盞中安靜如昔,才說:“我先走了。若有其他線索,我會再告訴你。”
黃梓瑕覺得他並不像是想不起來的樣子,但他不肯明言,必定有其原因。
她思忖著,腦中忽如電光一閃,忍不住叫了出來:“王爺……”
李舒白回頭看她。
“當初,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在馬車之內……”她終於明白了自己心中疑惑已久的事情,忍不住心跳都紊亂起來,“您當時看了我的手掌,便立即猜出我的身份,認出我是……”
李舒白微微一笑,點頭說:“很多卷宗上,都有你的掌印。”
黃梓瑕忍不住也笑出來,說:“我就說嘛……一個人的人生,怎麼可能真的從掌紋上看得出來。”
他見張行英與周子秦都已走出了門廳,而她近在咫尺,揚著一張笑臉笑盈盈地望著她。
不知是否因為胸口那一股微微悸動的熱潮在催促,他自己也不明白的,竟抬起手在她的眉心輕彈了一下,說:“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她抬手按住自己的眉心,“哎呀”地笑著叫了一聲。
他們笑著相望,片刻後又忽然像明白過來一般,略覺尷尬。
他將頭轉了過去,匆匆說:“我走了。”
“是……”她也低著頭,再不敢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