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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為何,眼淚一下子就湧出來。她默然接過帷帽,戴在自己的頭上。
人群已經散去大半,魏喜敏聲息全無,應該是已經被活活燒死了。
張行英牽起她的手,說:“走吧。”
他的手寬厚而溫暖,握著她時,那麼徹底的包容,仿佛永遠不會鬆開般。
滴翠將大致經過講了一遍,隱去的地方,只不過是她認識魏喜敏這個事實。
黃梓瑕聽她的話中並無明顯破綻,便謝了她。
在樓上呆了許久的周子秦,也和張行英一起出來了,笑道:“伯父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下子就好起來了,真是太好了!”
四個人一起坐下吃完了冷淘,眼見時間不早,黃梓瑕便向張行英和阿荻告辭。
從他家出來,黃梓瑕和周子秦交換了一下兩人的問話。
黃梓瑕轉述了滴翠的話,周子秦也說道:“我也和張二哥說起了那天薦福寺的事情,他的說法也差不多。事發當日,他和滴翠確實在薦福寺,而且,魏喜敏被燒死的時候,他剛好就在蠟燭旁邊替滴翠撿帷帽。他們是看著魏喜敏被燒死的。”
黃梓瑕點頭:“滴翠也是這樣說。”
“張二哥說,那時候他並不知道他就是魏喜敏,當時也沒看到魏喜敏是怎麼燒起來的。”
“這一點,先存疑。”黃梓瑕皺眉道,“讓大理寺的人幫我們打探一下,張二哥是什麼時候知道此事的,到底在魏喜敏燒死之前,他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滴翠此事的內情。”
周子秦點頭,興奮地說:“有大理寺一堆人可以差遣的感覺,真好。”
黃梓瑕有氣無力地看了這個沒心沒肺的人一眼,想到他連自己的小廝都差遣不動,頓時充分了解他現在的歡欣鼓舞。
第77章千山千月(3)
去周子秦家將自己的衣服換回來,黃梓瑕向他告辭,提起周子秦那個頭骨,準備回夔王府。
周子秦送她出府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問她:“你準備對大理寺提滴翠和張二哥的事情嗎?”
黃梓瑕搖頭說:“不準備。”
周子秦鬆了一口氣,說:“是啊,滴翠……挺可憐的。”
“若因為可憐就去殺人,那朝廷還要律法幹什麼?”黃梓瑕緩緩說著,望著天邊西斜的太陽停頓了一下,然後才又說,“但她和張二哥,如今雖然有嫌疑,但並沒有確切的證據,所以目前還不宜直接提他們去審問。”
周子秦嘆了一口氣,鬱悶地撅著嘴巴看她。
她不再理他了,說:“這是命案,別意氣用事。我會通知大理寺的人盯緊呂至元、滴翠和張二哥的,你不許去通風報信!”
“是……”周子秦可憐兮兮地看著她提著那個裝頭骨和復原頭顱的袋子,走出了自己的視線,不由得更鬱悶了。
提著袋子回到夔王府,門房一看見黃梓瑕從車上下來,就趕緊跑下來,殷勤地去接她手中的袋子:“楊公公,你可回來啦!王爺等你好久了!”
“不用了,謝謝,我自己來。”黃梓瑕趕緊護住自己手中的袋子——廢話,要是被人發現裡面的東西,以後她在夔王府還不被人罵有病?“王爺等我?”
“是啊,本來說等你回來讓你到淨庾堂的,結果左等右等不來,王爺直接都到門房坐著等你了。”
黃梓瑕嚇了一跳,不知到底出了什麼大事,值得李舒白興師動眾坐在門房等她。她趕緊提著人頭奔進去一看,果然幾個門房都戰戰兢兢地站著,夔王爺一個人坐在裡面看文書,厚厚一摞已經只剩下幾張了。
她趕緊上前行禮:“奴婢罪該萬死。”
他沒理他,慢悠悠翻過一頁紙,問:“何罪之有?”
“奴婢……忘記王爺昨晚……吩咐的事情了。”
“什麼事?”他又慢悠悠翻過一頁文書。
黃梓瑕只好硬著頭皮說:“貴人有約。”
“你不提的話,本王也忘了。”他把文書最後一頁看完,然後合起丟在桌上,終於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和他的神情一樣冷淡,看不出什麼來,卻讓黃梓瑕頭皮發麻,胸口升騰起不祥的預感。
身後的景毓幫李舒白收拾好公文,他拿起後逕自越過黃梓瑕出門,看都不看她一眼。
黃梓瑕硬著頭皮,跟在他身後往前走,見他上了早已停在那裡的馬車,才覺得事情異樣,問:“王爺這是……要去太極宮?”
“我去太極宮幹什麼?”他神情冷淡,瞥了她一眼,“忙得不可開交,每天這裡那裡都是事,哪有空管你。”
“是……”她心虛理虧,趕緊又低頭躬身表示自己的歉疚。
“上來。”他又冷冷地說。
黃梓瑕“啊”了一聲。
“六部衙門在太極宮之前,可以帶你一程。”
“哦……多謝王爺。”她苦哈哈地應著,一點真情實意都沒有。這不明擺著麼,被李舒白抓住,這一路上肯定有得她受。
馬車內氣氛果然壓抑。
就連琉璃盞中的小魚都識趣地深埋在水中,一動也不敢動,免得驚擾這位大唐第一可怕的夔王。
一路行去,午後日光隨著馬車的走動,從車窗間隙中隱約透入。偶爾有一絲一縷照在李舒白的臉上,金色的光芒令他五官的輪廓顯得更加立體而深邃,遙不可及的一種疏離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