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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緊閉著的閣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尖叫。
棲鳳閣內的人都是一怔,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外面已經一片混亂,有人大喊:“鄂王爺!”
還有人大叫:“快,快去救護!”
更有人匆匆奔進殿內,快步走到御前跪下,急聲道:“陛下,鄂王爺他……他在翔鸞閣中……”
李舒白看向皇帝,他還在半醉之中,茫然不知何事,他便說道:“臣弟去看看。”
他當即起身,快步走向外面。
黃梓瑕匆匆跟了出去,到殿門口時,李舒白已經站在棲鳳閣的欄杆前,望向對面的翔鸞閣。
顧不得外面的寒風,宦官與侍衛們將棲鳳閣的門窗大開。所有人都看見,鄂王李潤正站在翔鸞閣那邊的欄杆之前。寒風凌冽,吹起地上的零星雪片,點點沾染在他的紫衣之上,也粘在他的發上。
隔著百步遙遙望去,他面容蒼白,眉心那點殷紅的硃砂痣已經看不清晰,但那面容身形卻絕對是鄂王李潤無疑。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爬上了翔鸞閣那邊的欄杆之上,佇立在寒風之中,一動不動。
棲鳳閣內頓時一片驚呼,更有人大喊:“鄂王殿下,萬萬不可啊!”
“殿下您喝醉了,可千萬要當心呀!”
李潤對這邊的聲響聽若不聞,只看著這邊混亂的人群。
李舒白轉頭發現身邊就是王蘊,便問:“翔鸞閣那邊,還有什麼人在?”
第233章花萼相輝(3)
王蘊皺眉說:“沒有人了,那邊歌舞撤走之後,所有人手都到了這邊,如今空無一人。”
李舒白皺眉問:“偌大一個殿閣,怎麼會無人當值?”
“護衛大都在下面,上來的不過數十人,而聖上與重臣都在這邊,所以眾人自然全都守在了這邊,無人去理會那邊的空殿。”王蘊說著,側過目光看了黃梓瑕一眼,神情複雜,似乎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黃梓瑕微覺尷尬,正不知如何是好,對面的李潤已經大喊出來:“統統不許過來!你們再走一步,本王就跳下去!”
正要奔往那邊的護衛們,只能全部停下了腳步。
李潤站在翔鸞閣後的欄杆上,抬起手,指向李舒白,聲音略帶顫抖,卻清晰無比。他說:“四哥……不!夔王李滋——你處心積慮,穢亂朝綱,今日我李潤之死,便因被你威逼,走投無路!”
李舒白聽著他的厲聲呵斥,卻只一動不動地佇立在夜風之中,望著對面的他。
夜風捲起碎雪,粘在他發上,肌膚上,冰涼如針,融化成一種刺骨的寒冷,鑽進他的身體。
萬千寒意逼進他的骨髓,讓他整個人在瞬間無法動彈。
李潤的話,讓所有人都在瞬間想起京城的傳言。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李舒白的身上。
站在他的身後的黃梓瑕,清晰看見他在一瞬間鐵青的臉色,還有,眼中絕望的憤恨。她的心口也不由自主地搐動起來,一股冰涼的寒意在胸前瀰漫開來——
真沒想到,致命第一擊,竟來自鄂王李潤。
來自這個總是溫和微笑、神情縹緲的少年王爺,來自與李舒白最為親近的七弟,來自這個前幾日還托他們調查母親被害真相的鄂王李潤。
李舒白站在棲鳳閣外,看著對面翔鸞閣之中的李潤,聲音依然沉穩,氣息卻略帶急促:“七弟,四哥不知平時何處冒犯了你,讓你生出如此猜疑。你先下來,我待會兒慢慢向你解釋。”
“解釋?哈哈哈……”他仰天大笑,狀若瘋狂,“四哥,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你自出征龐勛之後,已經完完全全變了一個人!你不是夔王李滋,你是被龐勛附身的惡鬼!我今日若不死,落在你的手中,只會比死更難!”
李舒白將手按在欄杆之上,手掌不自覺地收緊,因為太過用力,那手背的青筋都隱隱爆了出來。他對著李潤大吼道:“不論如何,四弟你先冷靜下來,從那裡……下來!”
“夔王李滋——不,龐勛惡鬼!我今日將以我殘軀,奉獻大唐!若上天有靈,我必將屍解飛升,祐我李氏皇族萬年不滅!”他說著,從自己懷中掏出大疊白紙,上面是一條條相同的黑色字跡,只是隔得遠了,看不清楚寫的是什麼。
他將手中所有的紙往空中撒去,夜風吹來,片片白紙頓時如暴雪般四散而去。
“你當年曾送給我的東西,今日我當著你的面盡皆焚化,以祭當年你我之情!”
他手中的火折一亮,最後看了李舒白一眼。火折的光芒明亮,照出他臉上扭曲與詭異的笑容。他口中厲聲叫道:“大唐將亡、山河傾覆、朝野動亂、禍起夔王!”
最後“夔王”二字出口,他的身體後仰,整個人便自城闕的欄杆之上向後墜落,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唯有那一支火折,落在地上,轟然大火燃起,一片火光。
翔鸞閣之上,再無鄂王李潤的身影。
李舒白立即向著翔鸞閣狂奔而去。
王蘊則衝著左右御林軍發令:“快去翔鸞閣的台闕之下!”他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但眾人皆知他的意思,棲鳳、翔鸞兩閣都在高達五丈的台基之上,鄂王跳下後絕無生還之理,御林軍過去,只能是幫他收撿屍體了。
黃梓瑕跟在李舒白的身後,踏著薄薄的雪向著那邊奔去。李舒白步伐極快,越過前面的士兵,疾衝到了翔鸞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