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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展開那捲紙,上面寫得清清楚楚,周子秦的字雖然一般,但勝在端正,極利於閱讀。
廚娘一、魯松娘,掌管廚房食料。案發當夜將廚中未吃完的羊蹄羹與其他食料一起鎖入櫃中的經手人。現狀:前日兒子生病,向門房阿八借錢兩吊。
廚娘二、劉四娘,掌管灶火,手下兩個燒火丫頭。案發當日領著一個燒火丫頭在廚中做飯。現狀:基本如舊,新添小銀戒指一個,到處對人炫耀。
廚娘三、錢大娘……
雜役一、二、三……
丫鬟一、二、三、四……
黃梓瑕也不由得佩服起周子秦來。郡守府上下人等四十多個,他一個上午打聽得清清楚楚,而且事無巨細,簡直比市井八婆還要厲害。
“這個……平時我就經常注意打聽這些,這個是神探的日常素養嘛對不對?”周子秦義正詞嚴地說,“我相信,黃梓瑕肯定也十分注意關注這些。”
“我想沒有吧。”黃梓瑕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李舒白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一目十行將那些資料看完,然後丟到桌上,說:“所以,你一上午的調查發現,沒有任何人有嫌疑?”
周子秦終於略有羞愧:“是……是啊。因為,鴆毒是皇室專用的秘藥,如果有人交給府中人下毒的話,這個投毒的人必定不是被殺,就是被對方視為心腹飛黃騰達——可如今所有人都沒有什麼變化,足以說明,顯然並沒有那個人因投毒事而與上層扯上關係,發生變化。”
黃梓瑕點頭,肯定他的想法:“子秦這次分析很正確。”
周子秦頓時就得意起來了:“所以啊,其實我是個很有天分的人,假以時日,我和黃梓瑕聯手,崇古你的京城第一神探地位可就難保啦哈哈哈~”
黃梓瑕和李舒白無奈相望,一致決定忽略掉這個人。
“所以,接下來我們的突破口,只能從傅辛阮與溫陽的殉情案下手了。”
第141章月迷津渡(4)
溫陽的家在成都府西石榴巷,巷中頗多石榴樹。正是夏末,石榴花已經半殘,一個個拳頭大的石榴掛在枝頭,累累垂垂,十分可愛。
溫家也算是好人家,三進的院落,正堂掛著林泉聽琴的畫,左右是一副對聯:“竹雨松風琴韻,茶煙梧月書聲”。
迎上來的是一個老管家,鬚髮皆白,面帶憂色。上來先朝他們躬身行禮:“見過周捕頭。”
周子秦趕緊扶起他:“老人家不必多禮啦。”
老管家帶著他們在堂上坐下,讓一個小僮僕給他們煮茶,又叫了家中廚娘和雜役,過來見過他們。
“我們老爺先祖曾出任并州刺史,後辭官回歸原籍。老爺今年三十七歲了,十餘年前也曾經熱心功名,但屢試不中,也就淡了。等父母和妻子去世之後,老爺更是深居簡出,一心只讀老莊,常日在院內蒔花弄草,不與人接觸。”
周子秦點頭,問:“那麼,他與傅辛阮——就是那個殉情的女子,又是如何認識的呢?”
“老爺祖上留下有山林資產,每年收入不錯,夫人去世後他也不續弦不納妾。他素來最喜王右丞詩意,說王右丞也是斷弦不續,等日後到親戚中過繼一位聰明的也就行了。”管家說著,一臉疑惑地問,“請問捕頭,這王右丞,是誰啊?”
周子秦說道:“就是王維王摩詰了。”
“哦哦。”管家應著,但顯然他也並不知道王維是誰,只繼續說,“老爺家中無妻室,所以有時也會去坊間找一兩個女子,只是他從不帶這些風塵女子回來,我卻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人了。”
周子秦悄悄地壓低聲音說:“這會兒怎麼不學王維隱居別業了,反倒去花街柳巷?”
黃梓瑕沒理他,問那個老管家:“老人家,請問當日你們老爺出門,是否曾對你們說過什麼?”
“當日……他似是應一位友人之邀,說是要去松花里,我也記不太清了……唉,老爺雖薄有資產,但這兩年山林收成不好,身邊原本有個親隨伺候著,前些年也辭掉了。如今家中統共只有我一個,廚子一個,雜役一個,還有個我孫子,偶爾跟著出去跑跑。”他一指正在煮茶的小僮僕,唉聲嘆氣道,“你們說,一個家沒有女人打理,可如何能興旺得起來呢?就連前幾日,和老爺同個詩社的幾個人過來祭奠,有位大官員——好像是姓齊的來著,在老爺書房逗留了許久,對我們嘆息說,你家老爺早該找個女人操持的。”
“這麼說,你們對你家老爺在外面的事情,一無所知?”
“老爺從來不提,也自然不會帶我們出去……真是一無所知啊。”
見老管家一問三不知,家中廚子雜役和小童子更是個個搖頭,周子秦也只好帶著李舒白、黃梓瑕,三人一起到後院查看。
後院是書房,滿庭只見綠竹瀟瀟,梧桐碧碧,松柏青青,山石嶙嶙,一派孤高清傲的氣質。
周子秦說:“這裡讓我想起了一個地方,是哪裡呢……”
他還在抓耳撓腮想著,李舒白在旁邊說:“鄂王府。”
“對啦,就是鄂王那個專門用來喝茶的庭院!這種刻意構建的詩意,真是讓人受不了。”周子秦摸著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一邊走到書房,查看裡面的東西。
只見書房迎面是一排博古架,繞過架子之後,是兩排書架,一個書案。書案後陳設著屏風一架,上面墨色淋漓,寫著一幅龍飛鳳舞的字,正是王維的《山居秋暝》,落款是並濟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