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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下濃長眼睫,讓自己的唇更彎了些。她的目光看到書頁下面的夾縫中,有潦草無力的兩個字救我。
這麼零亂的筆畫,也掩不去本來的娟秀。
是她近幾個月來已經熟悉的王芙的字跡。
她不動聲色,靠在鄆王的肩上,將那片虞美人花瓣放回原處,正遮住那兩個小字。
已介深秋,落葉紛亂。她隨手撿起旁邊的一片楓葉,將書又緩緩翻過一遍,找個地方又放了進去。
鄆王抱住她的肩,低聲說:”
“你身體纖弱,還是回房吧,免得被風吹得頭痛。
她點頭答應了,挽著他的手正從廊下站起,卻不料一陣頭暈,軟軟地靠在了他的身上。
鄆王趕緊抱住她,問:“怎麼啦,真是被風吹得頭痛了?”
她還沒說話,就已經捂住自己的口,乾嘔起來。
她腹中的孩子一個多月,正是需要細心養胎的時候。
郭紈第一個過來看望她,身邊的乳母抱著她的女兒靈徽。她將靈徽抱到她床上,讓孩子坐著在她身邊,笑道:“我生靈徽的時候,可真是順利,所以今日特地帶她過來,希望你肚子裡的孩子也能和靈徽一樣,別折騰娘親。”
王芍含笑,伸臂去攬靈徽,說:“多謝姐姐吉言。”她的手,十分準確地壓住了孩子的膝蓋和肩膀,讓她無論如何也無法碰到自己的肚子。
靈徽似乎是感覺到痛,她睜著一雙大眼睛看了她許久,默默地爬回郭紈的身邊,將自己的臉埋在母親的懷中。她已經四歲了,卻依然不會說話,令人擔憂。
王府中其餘三位媵也相繼到來了,送了各種孩子用的東西,一時間一派姐妹情深的融洽氣氛。
除王妃外,本朝王爺可娶兩個孺人,十個媵。如今唯一的孺人王芙已去世,她們幾個媵互不相干,平時見面稀少,客客氣氣。但如今她懷了身孕,背後又是琅邪王家,眾人臉上的笑容,與往日便大不相同了。
等她們走了,王芍將她們送的東西一一看過,不過是些金鐲銀鎖之類的,沒什麼出奇的。
看來,在這個鄆王府中,迄今為止膽子最大的人,還是她自己。
那天晚上,她早早躺下,夜半卻被聲聲嗚咽吵醒。她起身叫永齡,沒有回應。聽窗外啼哭不斷,心頭煩躁又無奈,便從矮床上下來,持著一盞絹燈,推開窗戶往外看了看。
番外:昭陽日影(2)
廊下吹過冬夜的風,乾乾冷冷的。?窗對面的池塘上,有一團白影,在黑暗的水波之上,恍恍惚惚飄動。
王芍取下絹制的燈罩,不動聲色地將裡面的燭火吹熄。
在黑暗之中,那團白影顯得更加清晰。蕩漾的波光搖動著,恍惚迷離,照出那是一個白衣女人的影子。
隔得遠了,再加上黑暗中只有一點模糊的波光,只看出她緩緩飄動,慢慢在水上旋轉著。
那臉看不清五官,只看見皮膚和衣服一樣,慘白駭人。
寂靜的室內,她一個人站著,黑暗籠罩著她,死一般的寧靜。
她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聲音仿佛從胸口中逼出來一般慘烈可怕:“來人啊!來人”
沒人回應,她狠狠將手中的燈丟在牆角,抬頭看前面幽微光線之中,那個女人的白影緩緩地旋轉著,在水中沉沉浮浮,詭異地舞動著,良久,沉沉浮浮地沒了下去。
永齡與幾個侍女終於從隔屋跑了進來,連聲問:“夫人,怎麼了?可是做噩夢了?”
王芍指著前面的水池,口中說不出話,只是身體顫抖。
永齡轉頭一看,見那個白影已經慢慢沉入水中,嚇得腳都軟了。
王芍顫聲說:“你……你們去看一看……”
幾個人都是驚恐地搖頭,不敢前去。唯有一個叫作芳菲的侍女戰戰兢兢地扶著欄杆走到水池邊,伸手去抓那條幻影。
那白影徹底沉沒,她的手抓了個空,手掌打在水面上濺起一片水花。
她胡亂抓了幾下,也不敢在水中多摸索,趕緊爬迴廊上,蜷縮在地上。
外間守夜的宦官已經提著燈籠過來了。眾人借著燈光低頭一看,水波蕩漾,清可見底的小池中,只有被驚起的幾條錦鯉在燈光下驚惶四散,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王芍轉頭打量著那個芳菲,看著她在水中浸得濕漉漉的袖子,又慢慢地回頭,看向靠在牆上的永齡。
她臉色慘白,口中喃喃地,在念著什麼。
王芍仔細傾聽,翻來覆去卻只是“又來了……”三個字。
(三)玉顏不及寒鴉色
鄆王連夜趕來安慰她。
“我沒事……”她低聲說著,卻握著他的手不肯放開,不自覺地拉著他的手護在自己的肚子上。
鄆王只覺得胸口激盪出無盡的憐惜來,他緊緊擁著她,讓她靠在自己胸前,低聲說:“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我倒要看看,這府中哪個鬼魅敢作祟!”
她長長出了一口氣,面帶著忐忑的笑容偎依著他:“王爺凜然之姿,鎮守王府,怎麼可能會有鬼魅呢?是我日思夜想,以至於出了幻覺吧……”
他也笑了,笑著伸手輕撫她垂順的長髮,低聲喃喃道:“阿芍,你絕不會像阿芙那樣……絕不會!”
王芍閉上眼睛,抱緊他。
送走了鄆王之後,王芍閒著沒事把旁邊書房裡的書翻了幾本,又把一些捲軸和經折裝的書也打開來看了看,卻並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