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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悟非沉聲道:“貝覺明肯定是帶了很厲害的國仕,當場屏蔽了蘭蔓。”
“不可能!”韓開予厲聲道,“遊戲中有幾個國仕能力在蔓兒之上?”
這句話不假,放眼整個遊戲,只有天崇和陳念顏能和蘭蔓抗衡,而陳念顏不可能來幫助貝覺明,至於天崇……
韓開予想到了天崇,但他沒有證據,而且現在大腦混亂,一時也想不到天崇這樣做有什麼好處,只是整件事太過蹊蹺,他又覺得天崇未必不可疑。
豈止是韓開予疑惑,驚雷幾人跟他一樣疑惑,天崇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到底有什麼目的,又是受誰的指使,湯靖川還在新手村努力攢區區100積分,而新手村不能與外界jiāo流,湯靖川不可能遠程指揮天崇。
天崇的目的撲朔迷離,而他本就因身份和行為讓人感到怪異,此時他的所作所為,更是令人背脊發寒。
就在韓開予要質疑天崇的時候,沈悟非道:“蔓夫人的能力確實沒幾個人比得上,但那是在正常qíng況下,她當時又要防禦、又要抗敵,能量消耗極大,貝覺明只要找一個稍微厲害點的國仕,壓制住她應該不難。”
這個分析倒是合理,韓開予此時大腦渾沌,思維力極低,一時難以思考,他眼中止不住地流淚。以貝覺明的能力,要查到蘭蔓在哪兒,也不是特別難,也許貝覺明早就暗中盯上了他們,只等他一走,就……
韓開予想到這裡,對自己離開蘭蔓的舉動後悔萬分,再次潸然淚下。
喬驚霆難過地說:“開予,這裡不安全,我們先回斗木獬吧,你要找貝覺明報仇,也得先活下來才行。”
沈悟非面如土色,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他也輕聲勸道:“開予,先回斗木獬吧,戰鬥沒有結束,我們要從長計議。”
最後,韓開予帶著蘭蔓、林錦的屍體回到了斗木獬。
他們怎麼都沒想到,時隔不過三天,他們要在斗木獬的生命樹下,繼續埋葬別人。
也萬萬沒想到,在井木犴的假面對蔓夫人的慘烈決戰中都逃出生天的蘭蔓,會在僅僅幾天之後就死於非命,這多活的幾天就像一場詛咒,她死在了同一個敵人手裡,而且死得更加絕望。
蘭蔓和林錦下葬了,可斗木獬這顆枯敗的、堆滿積雪的大樹,並不會因為來自樹下的殘酷滋養而再次煥發生機,它就如同樹下的四個亡魂一樣,已經永遠地死去了。
而活著的人,還需背負著沉痛的命運,負重前行。
第238章
其實以韓開予的聰明,他只要仔細想一想,就會發現沈悟非的話有漏dòng,整件事都像是計劃好的,無論是貝覺明對時間的拿捏,還是他沒有收到蘭蔓的求救,又或他和沈悟非在那兩個小時裡談論過的東西。可惜他現在頭腦並不清醒,他還沉溺在最深的悲痛之中,坐在寒風之中陪伴著蘭蔓,任白雪堆滿他的肩頭。
但他不清醒,其他人是清醒的,他們再次來到天崇的房間。
天崇正趴在chuáng上看一本漫畫書,翹著那兩隻嫩得如新生嬰兒一般的腳,一臉的天真無辜不設防,看到他們,還是無愧也無懼,仿佛料定了他們不能把他怎麼樣,也不敢把他怎麼樣。
他們確實是不敢的,對付一個小孩子當然沒什麼難處,但是這個小孩子背後的男人他們暫時惹不起。
白邇開門見山地問道:“是誰讓你這麼做的?”
天崇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除此之外別無反應。他一貫如此,對於一些問題,他就表現出這種要麼是沒聽懂要麼是不想說的態度。
但白邇也沒客氣,下一秒,他就揪過沈悟非,厲聲道:“是不是他讓你gān的?”
他們,包括沈悟非在內,其實心裡都已經有了猜測,而白邇第一個捅破了這層窗戶紙罷了。
沈悟非臉色蒼白,抿唇不語。
天崇終於有了反應,他就像迷茫之人為尋求答案拋的那枚硬幣——只有正反兩面,所以他只回答“是”與“不是”這兩個問題,於是這一回,他點了頭。
儘管他們已經猜到了,但面對這個結果,還是倒抽了一口冷氣。
長久以來,他們雖然知道沈悟非第二人格的存在,也多有忌諱,但因為他們一直是收益的一方,所以始終沒能真正地警惕這個非敵非友的、沒有實體的敵人,直到今天,“他”終於正面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gān出了這樣一件讓他們毛骨悚然的事。
沈悟非踉蹌著後退了兩步,一手扶住牆,才勉qiáng穩住身形,他口中喃喃著什麼,但由於聲音太小,沒人聽到,卻也多少可以猜到。
喬驚霆幾人也同樣的臉色鐵青,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們知道,他們能想到的疑點,等韓開予回過勁兒來,也一定能想到,到時候該如何解釋?事到如今,他們發現了一個滑稽又無奈的問題,那就是謀斷之事,他們還得問沈悟非,哪怕沈悟非就是始作俑者。
沈悟非穩了穩心神,說了第一句話:“這件事絕對不能讓韓開予知道。”
這是自然的,如果韓開予知道了,不但有生命威脅,還可能跟他們決裂。
舒艾道:“但他肯定會懷疑的。”
“懷疑歸懷疑,再怎麼懷疑,沒有實證也沒用。”
這句話說得沒有錯,但是韓開予不應該知道,他們卻不能裝作不知道。事到如今,他們終於真切地體會到了被那個非敵非友的第二人格cao控的壓迫感了——以前的只能算紙上談兵,這一次才是動真格的。
幾人離開了天崇的房間,來到了會議室,商討這件事。
喬驚霆沉聲道:“我覺得自那次談話之後,貝覺明和他一直有聯絡,所以才會利用你、利用天崇和我們,除掉了蘭蔓。”
沈悟非點點頭,看上去有些恍惚:“我也這麼認為。”
白邇道:“那不等於我們間接被貝覺明給控制了?”
舒艾在這一點上倒是樂觀一些:“我相信他別有目的,不會被貝覺明控制,這件事上,應該說是合作吧,貝覺明成功殺掉了蘭蔓,他也成功把韓開予拉到了我們身邊。”
沈悟非輕撫著額頭,低低地說:“總得來說,他還是在做對驚雷有利的事。”
這句話讓幾人都沉默了。
舒艾和沈悟非說得都沒錯,那個第二人格雖然在背後cao控著一切,可這一次就跟過去很多次一樣,得力的又是他們。
蘭蔓死了,他們不用背負接納蘭蔓所帶來的的危險,就讓韓開予真正成為了他們的同伴,韓開予的能力不能算很qiáng,但在關鍵時刻能起到關鍵作用,是一個殺手鐧,這是利益的角度,從qíng義的角度,韓開予是他們的朋友,他們不希望韓開予因為蘭蔓而死。
這一計,一舉兩得,只是太歹毒了。
如此險惡的心計,籌謀的手段,就連沈悟非都鬥不過,他們更是被玩弄於鼓掌之中,他們現在處處得利,是因為他們現在還站在統一戰線上,可誰知道哪一天,這些yīn詭之計不會變成送他們去地獄的順風車?
這比與虎謀皮還可怕,他們是在和魔鬼同謀,這個魔鬼聰明絕頂、占儘先機,哪怕連屬於自己的身體都沒有,卻能一步步運籌帷幄,一點點實現自己的目的,而他所企圖的,多半會是一個需要他們用命去鋪墊的東西。
而他們幾乎沒有反抗之力,怎麼反抗?把沈悟非殺了?只要沈悟非還在,這個敵人他們一天都斗不倒,更擺脫不了。
如果從前沈悟非的警告只是讓他們擔憂,那麼在第二人格動了真格之後,他們是真的害怕了。
他們斗過方遒、楊泰林、白妄、林於良、江城,哪一個不是兇猛無比,哪一個不是動輒索命,可他們早已經在腥風血雨之後練就了過人的膽識和勇氣,已經很久不曾怕過誰、以及怕過什麼事。
死都不懼,何懼?
但現在他們害怕了,那是一種透徹骨髓的恐懼。
死並不可怕,可如果是被人利用殆盡、當做武器去做違背初衷的事、甚至可能傷害自己診視的人,然後再像一條破抹布一樣窩囊地死去,那才是最可怕的!
今天“他”可以這麼對韓開予,明天是不是也會這麼對他們?
沈悟非看著他們的表qíng,就猜到了他們所想,他苦笑一聲:“有時候,連我自己也感到絕望,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話實在慘,而現實也確實如此,說得幾個人心裡都難受極了。
喬驚霆垂著頭,沉沉地說:“不管怎麼樣,我們要同甘共苦。”這一點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變,無論沈悟非身體裡藏著一個什麼樣的惡魔,沈悟非都是他們的生死之jiāo,可是,連沈悟非也開始畏懼的時候,他們就更加沒什麼信心了。
白邇問道:“我們就真的沒有一點辦法對付他嗎?或者至少壓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