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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áng裔俊美如妖的臉驀地一變,冷冷問,「你又和我對著gān?」
抽出腰間匕首,一甩手,匕首篤地一聲,釘在長懷腳前隔了不到一分的木板上,鋒刃大部分cha進木中,只剩把手露在外頭,嗡嗡亂顫。
準頭和力道都令人側目。
長懷也被他的威脅激起憤怒,揚著臉說,「他不是你的大王,卻是我的大王。你讓我做了逃兵,還要我做一個勒索他的叛徒嗎?」
他不再理會láng裔,繼續對綿涯說,「小柳現在和我在一塊,論理,他本該立即回去見大王的,但他在永殷王子府里受了拷打,傷qíng很重,等他身體好些可以走動了,我會想辦法讓他平安和大王見面。至於我……」
láng裔的目光充滿危險地瞄過來。
長懷卻瞧都沒有瞧他,語氣低沉地說,「我既然答應了六年,就不能做無心無義之人。」
láng裔眼中寒氣頓時消去幾分,復又不甘心地冷笑,「瞳劍憫的下落是我冒著危險打聽出來的,本來要和鳴王做點買賣,以後吃喝穿住的錢都不用愁,現在被你一句話就賣了。這筆帳怎麼算?」
長懷臉色難看地問,「你想怎麼算?」
láng裔立即jian猾如狐地提出條件,「至少值四年。」
綿涯一直暗中觀察他們兩人的對話,感覺又詭異又緊張,此刻聽見láng裔提的條件,心想不妙,長懷栽了六年在你手裡,已經夠倒霉了,難道還要加夠十年?
他和長懷好歹分屬同僚,擔心長懷又要吃虧,趕緊cha話說,「瞳劍憫這個消息,對我們非常重要。雙亮沙事關重大,我不敢亂下決定。但如果是要一些錢財方面的賞賜,我想鳴王是不會吝嗇的。」
對這一點,綿涯有絕對的信心。
這個世界上,若論財大氣粗,疏財仗義,西雷鳴王認第二,絕沒有人敢認第一。
或者說,鳴王根本就是一個對自己到底有多少錢,還有他隨手送人的那些寶物到底值多少錢,完全沒有概念的人……
不料láng裔剛剛還擔心吃喝穿住,現在話題一旦轉到長懷身上,立即就變了態度,「這是兩回事。長懷已經把消息泄露給你,我自知沒有資格再要求鳴王什麼。不過既然是他不經我同意就開了口,他就應該負起責任。我是喜歡錢,但錢不可能抵消他的責任。」
綿涯還要說什麼,láng裔把手一擺,肅容道,「這是我和長懷之間的約定,外人不用cha嘴。」
綿涯看看長懷沉默的樣子,知道láng裔說的可能是真的。
長懷和láng裔之間約定了什麼?
長懷簡直就像個有苦不能言的小媳婦一樣苦悶。
láng裔卻咄咄bī人,眼睛盯著長懷,「你騙我到永殷把你的好朋友小柳救出來,說以後什麼都聽我的,我差點死在永殷追兵的亂箭之下。為了給小柳找靈藥,又要我去闖同國宗廟的靈塔,害我差點掉了一條胳膊。你說過的那些話,還算不算數?」
一邊說著,一邊刷地一下,把衣襟左右扯開。
露出觸目驚心的箭傷刀疤。
láng裔身軀修長柔韌,膚色比一般男人白皙,原本極為漂亮,現在多了這些傷痕,對比之下,更顯得猙獰恐怖。
右肩上一道大傷用紗布包紮著,從後肩延至鎖骨下方,猶在默默滲血,可見當時惡戰的程度。
「長懷!我們之間的約定,你還認不認?」
長懷一掃他身上,立即移開了目光,表qíng更為糾結複雜。
半日,倔qiáng地把眼睛反盯到láng裔臉上,咬牙道,「要不認,我早就走了,難道你還有本事把我抓回來?」
láng裔心qíng一下子愉悅了許多,邪笑著說,「又不是沒抓過。你不過小看我現在受了傷,不信你試著逃一次?我就像上次一樣……」
「不必說了!」長懷唯恐他當著綿涯的面說出那些讓他難堪的事來,搶在他前面斬釘截鐵地說,「我承認沒有遵守約定,擅自泄露了你打探回來的消息。不就是要小氣地算帳嗎?四年……四年就四年!」
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補充條件,「你把瞳劍憫從城守府里偷出來jiāo給大王,我就再欠你四年。」
「不好。」阻止的是綿涯。
「好!」láng裔鼓掌道,「就這麼定了。」
博間王宮。
鳳鳴醒來後只說了一句話,就又吐血暈過去,鬧得人仰馬翻。
西雷和蕭家的大夫經過輪番診斷,惴惴不安地討論後,得出了連他們本人都不太敢相信的結論——鳴王受了嚴重的傷,傷及肺腑。
「確定沒有弄錯?」
「確實是匪夷所思,但是……」張大夫也是一臉迷茫,「檢查之後,我們發現,鳴王甚至……甚至有一根肋骨還斷了……」
「這怎麼可能?」
「鳴王暈倒的時候絕沒有撞傷,屬下敢用人頭擔保,當時就牢牢抱住,哦不,是牢牢扶穩了他。」
「少主一直躺在chuáng上,為什麼會肋骨斷裂?自從他暈倒,我就一直守在chuáng邊,沒有離開過一步。」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既然受了傷,」容恬回頭,掃眾人一眼,不怒自威,「那就治。」
「是。」眾人肅然領命。
廊下迅速開出藥方,配藥、稱藥、熬藥、驗藥,一概配上信得過的心腹去做。
殿外供奉著病者常常拜祭的平安天神,殿內藥香撲鼻。
侍奉的腳步在內屋進進出出,緊張嚴肅,沒有任何人敢喧譁咳嗽。
除了容恬,容虎和曲邁代表著西雷蕭家兩派人馬,也守著屋裡寸步不離。
秋星秋月不在,三大侍女只剩下秋藍一個,她更是全部心神都放在鳳鳴身上,熬得眼睛通紅,卻堅決不肯去休息,趕也趕不走。
聽說鳴王出了事,身為主人的永殷太子博勤也親自過來慰問。
容恬不得不抽身出來,和博勤見了一面,只說了一下鳳鳴生了急病,對於心毒方面的事,容恬不想多談,所以連帶鳳鳴身上發生的詭異受傷狀況,都隻字不提。
博勤又驚又嘆,搖頭道,「才和鳴王飲宴談笑,誰知道轉眼就病了?本太子原本還想再邀鳴王小聚,多聽聽鳴王說有趣故事的。」
頓了一下,有點懷疑地問,「不知……鳴王是不是在敝國王宮裡,受到了什麼人的驚擾?」
容恬猜到他的意思,搖頭道,「太子不要多慮。我們受到博間很好的招待,並沒有人找我們的麻煩。」
博勤尷尬地笑笑,嘆了一口氣,「我那兩位哥哥,應該也知道西雷王的威名,我想他們不至於做這種蠢事。」
容恬心裡掛著鳳鳴,毫無談興,博勤也看了出來,說了兩句話,就站起來告辭了。
博勤走後,孔葉心和昭夢庵聯袂而至。
容恬忙把他們叫到內室,把大夫對鳳鳴的診斷說了一下,向孔葉心問,「你讀過的古籍里,有沒有提及中了心毒後會出現這種現象。為什麼他只是躺著做夢,卻會出現這種類似打鬥的傷?對他會不會還有其他的傷害?」
孔葉心蹙眉想了想,轉頭左右看,似乎要找紙筆,猛地一向,不對啊!昭夢庵已經回到自己身邊了,有這個最好的翻譯官,還需要什麼紙筆?
轉身對著昭夢庵,「古籍……妹妹妹……推推……身體皮皮皮……」
結結巴巴,指手畫腳了好大一輪。
人人都看得迷惘,昭夢庵卻朝著孔葉心頻頻點頭,微笑著說,「明白了。」
他轉過臉,對容恬說,「城守大人……」
剛說了四個字,忽然想起孔葉心已經不是城守,自己也不再是他的副將,又改了口道,「孔先生,他說,古籍上沒有記載。現在一切只能推測。不過,孔先生建議西雷王,不妨看看鳴王身上的皮膚,是否有受傷的痕跡。」
秋藍在一旁說,「我幫鳴王擦的身子,並沒有傷痕呀。」
曲邁說,「謹慎一些,我再檢查一次吧。」
拖著未完全傷愈的腳過去,掀開鳳鳴的衣裳,忽然驚訝地咦了一聲。
大家察覺有異,都圍了過去。
鳳鳴胸前,手臂的皮膚上,不知什麼時候,都泛出了紫青,斑斑駁駁,看起來就像和誰狠狠打了一架似的。
秋藍眼圈立即紅了,又小聲道,「給鳴王擦身子的時候,確實並沒有這些傷痕呀。」
容恬道,「他剛剛暈過去時,本王也看過,確實沒有。這些傷痕先前並未顯露,而是後來慢慢浮現的。有人可以解釋眼前這件事嗎?」
他問的是「有人」,其實目光看的方向,卻仍然是孔葉心。
孔葉心緊鎖著眉心,似乎也百思不得其解,昭夢庵擔心他思慮過度,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孔葉心感動地看他一眼,也說了幾句。
眾人心懸鳳鳴,都不免對這兩人多有注意,豎起耳朵聽他們的動靜,無奈孔葉心結結巴巴的話,就算敞開嗓子說,大家也聽不懂,他壓著聲音和昭夢庵卿卿我我般地私語,更是聽不見兼之聽不懂了。
隔了好一會,昭夢庵才抬起頭道,「他說,到了現在,他也搞不明白了。」
所有人里,最鳳鳴所中的心毒最有研究的人當然就是孔葉心。
大家都定神聽著,不料卻得到這樣的答案,大失所望。
曲邁忍不住問,「剛才你們嘀嘀咕咕那麼久,難道他就只告訴了你這一句?總還說了點別的。」
昭夢庵說,「那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沒必要說。」
曲邁急道,「什麼無關緊要?我家少主都躺在這裡了,再無關緊要的事,也是大事!」
如今羅登帶著蕭家大部分jīng英到了離國展開刺殺任務,剩下的蕭家人裡面,屬曲邁權力最大,眼睜睜看著少主吐血暈死,還多了一身嚴重傷痕,換了誰都會急。
身邊其他人的想法和曲邁差不多,都凝重地看著昭夢庵。
孔葉心看得緊張起來,昭夢庵可是好不容易從永殷王族的屠刀下逃過一劫,開口救他的就是這屋裡的人,現在怎麼可以得罪他們?
他唯恐昭夢庵和眾人衝突起來,趕緊扯了扯昭夢庵的袖子,示意他照實直說。
昭夢庵溫和地朝他點頭,表示明白了,才解釋道,「剛才我們的jiāo談,主要是討論了一件以後的事。」
大家追問,「什麼以後的事?」
「他,」昭夢庵目光移向孔葉心,緩緩道,「已經不是佳陽城守了,我便不能叫他城守大人。但是我叫他孔先生,他又覺得不舒服。所以我們商量,以後我就叫他的名字,葉心。他也叫我的名字,夢庵。」
這一下,人人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