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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前的容恬不會這樣對我。

    明知道我受了重傷,把我丟下幾天,死活不管不問。

    「就算我有錯……」

    「誰也沒說你有錯。」容恬道,「為無辜者討回公道,向qiáng者挑戰,堅韌執著,血戰到底,說起來,確實是男兒身上令人稱道的優秀品質。」

    「那你為什麼發這麼大脾氣?」

    雖然是責問,但鳳鳴聲音放得很低。

    容恬好不容易來了,他不敢冒險耍任xing把他又氣走。

    這好像是第一次,鳳鳴把姿態放得很低很低,求著容恬留下來。

    是的,第一次。

    他不想又和容恬分開,但是,容恬也必須講道理,今天這個道理,要講清楚。

    「我發脾氣了嗎?」容恬平淡地反問。

    鳳鳴愕然地看著他。

    跑了三天,還不發脾氣?那什麼才叫發脾氣?

    「你是想說,我走了三天,那就是發脾氣,對嗎?」容恬不等他說,自己先說了。

    鳳鳴點頭。

    「我走了三天,你很難受,所以覺得我是在懲罰你?」

    鳳鳴繼續點頭。

    對!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這樣做,是為了彼此都好。至少,讓你先習慣一下我們的離別。」

    鳳鳴從容恬的字裡行間聽出意味,渾身巨震,不敢置信地道,「你……你是要和我分手嗎?」

    沉默讓房間的空氣變得冰冷僵硬,令人無法呼吸。

    就在鳳鳴的肺部幾乎因缺氧而真正來一次吐血時,容恬才吐出否定的答案,「不,不是分手。」

    鳳鳴只覺得繃緊的神經松下來,舒出一口氣。

    也不知為何,眼眶不經意地濡濕。

    容恬打定主意要凶他凶到底的,瞥到他如斯可憐可愛,不禁躊躇片刻,鎖起眉心,最後還是伸手把他攬在懷裡。

    鳳鳴如遇大赦,立即像在寒冬找到窩的小兔子一樣,儘可能地縮在他懷裡。

    世界上最令他安心的,莫過於容恬的體溫和qiáng壯的臂彎。

    「鳳鳴,你還記得當年在土月族,若言帶兵包圍了我們。那一次,你以為我死在若言的箭下。」

    鳳鳴心下凜然,不知道為什麼容恬要忽然提起這事。

    那是鳳鳴今生再也不想回憶的過往,即使只是回憶,得知容恬死訊時的疼痛也足以撕心裂肺,並非血淋淋,卻是連哭也找不到眼淚的空dòng和絕望。

    「三日不見,算不上什麼。只有生死,才是人世間最大的別離。」容恬挑起他因為消瘦而變尖的下巴,看進他的眼睛,「你想今生再也見不到我嗎?」

    鳳鳴一臉驚恐,把頭搖得撥làng鼓似的。

    容恬沒有表qíng的俊臉,終於綻出一絲柔qíng,低聲說,「那你就必須活著,我們都必須活著。」

    鳳鳴經他一番敲打,已經化身為天底下最溫馴最聽話的小兔子,恨不得兩隻耳朵高高豎起,把容恬說的每一個字都刻到腦子裡,聞言用力點頭,表示明白。

    「即使有天神的慈愛照拂,人的生命依然很脆弱。一個人要活著很難,要死卻太容易了。」容恬緩緩道,「有受了羞rǔ,憤而自盡的;有遭到冤屈,以死明志的;有遇見不平之事,逞qiáng出頭,一死博取身後名的;有正義滿懷,怒火滿腔,腦子發熱就什麼都忘了,見到敵人不顧實力懸殊,舉劍挑戰的……」淡淡掃一眼鳳鳴。

    目光雖不嚴厲,但也瞧得鳳鳴羞愧得兩腮泛紅。

    「……我總是在想,這些人,是不是世上就沒有他們在乎留戀的人,所以,他們才會把自己的xing命不當一回事。」

    「不是不是,我在乎留戀你,真的。」鳳鳴小聲申辯。

    容恬低頭凝視他,良久,嘆道,「以後再面臨這種抉擇,想一想當初你接到我死訊時的心qíng,那也是你一旦出事,我接到消息時的心qíng。而這種絕望,會伴隨我一生。」

    鳳鳴自從和若言決鬥了一場,早就打定主意要成長起來,像容恬一樣剛毅qiáng大,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不懦弱的亂掉眼淚。

    所以容恬消失三天,他就算再痛苦再難受,也撐著沒有哭過。

    但現在聽見容恬這聲嘆息,什麼剛毅qiáng大都化為烏有,仿佛自己默默死在若言夢中,和容恬天人永隔的慘事真的發生了,而且無可挽回,瞬間心痛到了極點。

    淚珠跌出眼眶。

    鳳鳴死死抱著容恬脖子哭道,「我不要!我不要!」

    外面的人正忐忑不安地揣測屋內形勢,忽然聽見鳳鳴在裡面悽慘哭叫,曲邁一個激靈,暗忖好啊!你這西雷混帳王難道還敢打我們蕭家少主?

    曲邁一腳踹開門,餓瘋了的豹子一樣竄進去,大喝道,「少主別怕!屬下來了!」

    到屋裡一看。

    容恬坐在chuáng邊,鳳鳴坐在容恬懷裡,兩人正緊緊抱著一團。

    聽見後面動靜,鳳鳴茫然轉過頭來,雙眸好像兔眼睛一樣哭得通紅,眼角猶帶著淚珠,驚訝地瞪著曲邁。

    曲邁也瞪著他。

    下一秒,容虎從門外追進來,氣急敗壞地拽著曲邁的後衣領出去了。

    臨走還不忘順手關上被曲邁踹開了的房門。

    經過這麼一鬧,鳳鳴也不好意思再哭。

    被屬下看見自己哭得慘兮兮的臉,真的……挺丟臉的。

    房裡剩下一對小qíng人,甜膩地卿卿我我。

    「以後還任xing嗎?」容恬用帶著薄繭的指腹輕拭鳳鳴臉上的淚痕。

    「不忍心。」

    「乖嗎?」

    「乖。」

    「那先喝藥吧?」

    「啊?可是已經喝過了呀。我這幾天很配合,都是主動喝的,不信問秋藍。」

    「知道你有喝。」容恬瞥他一眼,「可剛才你把喝下去的藥吐出來了,有沒有這回事?」

    鳳鳴今非昔比,已經不懼怕喝那麼幾口苦藥汁了。

    但成長也有成長的煩惱,似乎這麼一成長,就等於把討好處,講條件的大好時機都失去了?

    「藥可以喝,但是要有糖果。」

    「糖果?」

    「咳,這個。」鳳鳴指指容恬形狀完美的薄唇。

    想表現得雲淡風輕,但從耳後根紅到脖子的臉,已經bào露他心裡的緊張和靦腆。

    唉,要比臉皮厚,真是拍馬也趕不上容恬啊。

    怎麼他每次都可以很風流倜儻、瀟灑自在地,宛如談論天氣一樣,臉不改色地向自己提出親吻、抱抱、次數、姿勢……的要求呢?

    「三日不見,想念本王的吻了?」容恬非常享受鳳鳴赧然的主動,微笑著問,「那你先說說,本王的吻有多讓你舒服,是喜歡舔你的牙chuáng呢,還是咬你的舌尖?」

    鳳鳴被調戲得渾身發熱,大為窘迫,正要不甘心地抗議,忽然臉色一變,軟軟趴在容恬身上,蹙眉說,「哎呀,胸口好悶,我是傷員。不好!肺又痛了,可能要吐血了。快!人工呼吸!人工……唔唔——!」

    期待的吻,帶著他最愛的男人的氣息,終於覆上了他的雙唇。

    濃烈、掠奪、肆意、占有……

    若輕若重地咬著舌尖,激起身體陣陣顫慄。

    如蜜,如糖果。

    甜度剛剛好,很配苦口良藥。

    第八章

    離國,王宮。

    紅木雕花窗外那樹綻開得滿冠的白靈花,終於在一夜長風後,露出了chūn盡的頹態。

    遠遠凝視著從枝頭無力滑下的潔白花瓣,妙光靜立窗前,仿佛追憶從前,思慮已到千萬里外。

    但實際上,並沒有錯過身後的親信中鑄,稟報的一字一語。

    直到那人說完,妙光仍在出神。

    良久,她像在遙遠的地方抽回了深思,華麗的流雲長袖輕輕舒了一舒,「飛雲瀑?」

    「是,公主。屬下已經接到命令,被外調到飛雲瀑的兵營,職務是訓練最近招募的一批新兵。」

    妙光臉色黯然,「三日來,你已經是被從本公主身邊調走的第二十七個人。看來王兄這一次,是真的不肯原諒我了。他先把我身邊信得過的人一一趕走,使我孤立無援。」

    對於這種大王公主級別的王族高層對抗,做下屬的不敢輕易cha嘴。

    妙光公主向來得到離王寵愛,要把她身邊的親信這樣大規模地遣出王宮,必須先得到大王批准。

    不管命令來自哪個部門,在這道命令背後,一定有大王的影子。

    「大王只有公主這個親妹妹,一向對公主疼愛有加,公主何不求見大王,再向大王求求qíng?」

    妙光輕輕搖頭,「我提出了多次,想見王兄一面,都沒有得到答允。他真的氣得這樣厲害,連見都不肯見我一面?」

    中鑄躊躇片刻,沉聲問,「公主是否有什麼打算?給屬下的命令里寫得很明白,最晚今日,屬下必須離開王宮,否則以抗命處死。但要是公主需要屬下留下,屬下舍了這條xing命,也不會離開公主一步。」

    妙光一怔,目光默默從他身上掃過。

    她身為離王親妹,在宮中親信遍布,這個叫中鑄的侍衛投靠她兩年多,幫她做過的幾件秘事,都完成得不錯,所以得到她些許賞識。

    但若論妙光最親信的手下,此人還遠遠算不上。

    最心腹的幾個,自然是首要被解決的目標,幾乎在妙光被軟禁的那天就失去了蹤跡。

    只是沒想到,這個自己平日不怎麼看重的人,挨到最後一刻,竟還想著為自己捨命。

    妙光收回打量的目光,嘴角多了一絲苦笑,「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王兄的本事,在他的王宮裡和他作對,這種愚蠢的錯誤我絕不會再犯。那又何必為了一點面子,又賠上你一條xing命。你本來就頗有本領,這次被調到軍中正好發揮所長,要是成就一番事業,也是一件好事。」

    中鑄垂首聆聽。

    最後一句里,居然隱約有鼓勵關切之意,這對離國高傲的王族來說簡直是罕見的。

    他只道是公主為自己要領命離開而惱怒,故意譏諷,不禁悄悄抬眼,偷看妙光神色,卻看不出半點諷刺奚落的神態。

    妙光眼角微動,剛好把他偷看的一幕收入眼底,猜到他在驚訝什麼。

    她心xing有著和兄長一樣的高傲,身份又尊貴,自然不會為自己說過的一句話對下屬解釋。

    被軟禁在殿中,雖然不受折磨,但也無事可做,想著眼前這最後一個算得上親信的侍衛一走,自己身邊剩下的,都是被余làng新派過來伺候兼監視的陌生面孔,心下悵然。

    當然,並不是捨不得這個侍衛,而是一種只剩下自己的孤獨。

    妙光忽然到書案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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