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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無法觸及的夢的世界裡,正在發生著什麼呢?
在入夢者尚未醒來之前,沒有人能給出答案。
等待是天底下最難忍受的事。
容恬從鳳鳴入睡後就一直坐在chuáng邊,深深地凝視著他,姿勢絲毫沒有變過,剛毅的臉上平淡無波,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秋藍和秋星也「聽」孔葉心說了心毒的事,知道鳴王這次入睡很可能會見到離王真正的陽魂,想到鳴王這麼害怕離王,現在卻要孤零零去面對那可怕的男人,既擔心又心疼。
鳳鳴剛剛入睡,她們就忍不住哭了。
但她們絕不敢驚擾中毒的鳴王,都死死捂著小嘴無聲地流淚。
所有人中,臉色最難看的是蕭家人。
蕭家是典型的行動派,蕭家殺手團可不是說著玩的。這麼多年以來,只有人家怕他們的,哪吃過這種無法作聲的悶虧。
明明利刃在手,高手成群,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少主去隻身赴戰,像那佳陽城守說的,這是陽魂和陽魂的單獨較量,旁人無從cha手。
去他的陽魂!
去他的單獨較量!
真恨不得卡嚓一劍,叫離王那個下毒黑心的混帳陽變yīn,人變鬼!
唉,只能呆站在chuáng邊,這感覺真窩囊。
崔洋站在羅登右邊,以殺手特有的犀利眼神緊緊盯著少主jīng致的臉龐,不放過任何一絲最微不足道的變化,仿佛這樣就能推測出這場陽魂之戰的內qíng。
可恨卻什麼也瞧不出來。
少主似乎睡得很香。
難道我們就什麼都不能做嗎?
崔洋忍不住低聲道,「如果孔城守的推測沒有錯,現在少主應該正和離王碰面。如果少主目前正陷於不利qíng況,我們當機立斷把少主叫醒,是不是比較……」
房中靜得掉一根針都能聽見,他雖然說得很小聲,但相比之下卻不啻於大嗓門的嚷嚷。
說到一半,所有的目光轉了方向,齊刷刷向他she來。
崔洋趕緊閉嘴,以為自己貿然開口,打破沉默,惹來眾怒,正等著挨罵。
不料,卻聽到耳邊接連出現鬆了一口氣的聲音。
冉青用不會驚擾到鳳鳴的小音量說,「我也正有此意。我的老天,這樣沒有盡頭的等待真要命,我寧願赤手空拳去和黑熊打一架也比受這種煎熬好啊。」
身邊幾個蕭家年輕高手雖然沒吭聲,卻紛紛點頭。
他們也憋慘了。
「不許輕舉妄動。」羅登板起老臉,威嚴地掃了這群年輕人一眼,「如果事qíng這麼簡單,西雷王會一直坐著不動嗎?大事當前,最忌心浮氣躁,亂做主張。你們之中有人比孔城守更了解心毒是怎麼一回事?貿然打斷少主和離王的陽魂相遇,如果傷到少主,或者讓少主無法醒來,你們負得起這個責任?如果洛雲在,他肯定不會……」
說到下落不明的洛雲,蕭家人,包括羅登自己的臉色都更為難看。
羅登不再往下說,只輕輕嘆了口氣。
又把目光轉回到躺在chuáng上的鳳鳴身上。
羅登雖然不是殺手團主管,但在蕭家資歷夠老,而且蕭家又最講究等級和資格,崔洋等人受到他訓斥,都垂下頭,不敢再作聲。
孔葉心對於鳴王身邊的小團體來說,明顯是個新丁,所以他一直很本份地待在chuáng的外圍,一聽崔洋提議弄醒鳴王,這位說話結巴的城守大人就有點著急了。
趕緊把筆沾了墨,刷刷刷寫起來。
等他寫完,羅登已經訓斥完畢。
以防萬一,孔葉心還是小心地戳了戳崔洋的後背,等崔洋轉過頭來,便把手裡剛剛寫好的字伸過來,請他看一看。
上面寫道——拓照族秘法非常詭異,鳴王陽魂如果是被離王召入夢中,qiáng行驚醒可能會傷害鳴王的陽魂。不可冒險,不可冒險。
他連寫了兩個不可冒險,顯得很是擔心,頻頻往崔洋臉上看,瞧他是否領會。
崔洋點點頭,低聲道,「多謝指點。」
英氣的臉上露出一絲莽撞後的羞愧。
其實崔洋他們從小被挑入殺手團培養,絕不是心浮氣躁的人,但老主人和夫人一起消失,洛雲生死不明,少主中毒危在旦夕,不祥之事qíng一件接一件出現,難免就沉不住氣了。
「鳴王動了。」忽然,容虎沉聲道。
這一聲,頓時把大家神經扯到最緊。
冉青等高手經過常年訓練,目光銳利,和容虎同時注意到鳳鳴jīng致的眉腳輕輕糾了糾,仿佛就快醒來。
qíng不自禁之下,眾人身子都往大chuáng的方向傾前,秋藍和秋星更是緊張得小手捂在心臟的位置,蒙著淚霧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
容恬更不用說,他是第一個發現鳳鳴臉上有變化的人,早就微俯上身,把長著薄繭的溫暖手掌輕輕貼在鳳鳴鬢角上,令人安心的嗓音低沉地問,「鳳鳴,你醒了嗎?」
等了片刻。
鳳鳴的睫毛也若有似無地動了動。
開始是難以察覺地微顫,漸漸的顫得厲害了,仿佛要從沉睡中醒來,眼瞼卻有千金重一樣。
眾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都恨不得幫他一把,卻又都不敢輕舉妄動,捏著心等他獨自從困境中掙扎出來。
揪心的等待中,烏黑濃密的睫毛終於緩緩掀起。
「唔……」鳳鳴鼻子裡發出一聲懵懵懂懂的呻吟。
「鳴王醒了!」
「少主。」
「鳴王?」
「哇!」鳳鳴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一瞟,猛然怪叫一聲。
「怎麼了?怎麼了?」
「鳴王,怎麼了?」
「你們搞什麼鬼啊?嚇人嗎?」鳳鳴一骨碌從chuáng上坐起來。
一醒來就看見頭頂上方這麼多雙眼睛,嚇了他一跳。
不過,無須眾人回答,他立即就意識到這是怎麼回事了。
容恬在chuáng邊伸過手來,鳳鳴下意識地就挨他身邊去了。
眾人早就等得心焦,見他終於醒來,七嘴八舌問道。
「少主,你真的夢見離王了嗎?」
「若言和鳴王jiāo談了嗎?」
「那個壞人有沒有欺負你?」這是秋星問的。
孔葉心說話不及其他人快,寫字卻很有效率,激動地刷刷寫了一張,送到鳳鳴眼前,問他——陽魂相遇,是否真有其事?
不等鳳鳴開頭,他又意猶未盡地在上面再加了一句——鳴王可以確定那是另一個人的陽魂,而不是鳴王自己夢出來的形象嗎?
瞅著鳳鳴的視線略帶激動。
這個看起來膽小的傢伙果然是學術派的,一涉及到陽魂什麼的討論,就露出一點狂熱的勁頭來了。
鳳鳴一向來就被他們問得腦子成了一團漿糊,左看看右看看,不禁問正用一隻長臂摟著他的容恬,「你沒問題問我嗎?」
容恬轉過頭來審視了他一眼,淡淡道,「你這次醒來,身子並沒有像從前那樣一陣陣發抖,看來,孔葉心的猜測很有道理,你的夢真的發生了變化,是嗎?」
「嗯嗯,確實是這樣。」鳳鳴點頭。
向孔葉心投去一個佩服的眼神。
環顧周圍這些關心他的人們,鳳鳴說,「大家不要急,我才醒過來,起碼給我幾分鐘清醒一下,安靜,安靜。」兩手舉起來,往半空中虛虛一按。
大家立即安靜下來。
鳳鳴沉吟了一下,才道,「我剛才作的那個夢裡,是有若言出現。不過,我也不知道那傢伙到底是什麼xing質。是若言的陽魂呢?還是,只是我的潛意識在作祟?這樣吧,我先說說自己夢見了什麼。」
他清清嗓子,開始一五一十,童叟無欺地說起自己的夢境。
眾人都露出認真聆聽的神qíng。
講故事一向是鳳鳴最傑出的本領,這一次雖然是個夢,一樣被他講得有曲有折,高cháo迭起。
說到若言一伸手就往鳳鳴身上抓時,秋星嚇得花容失色,全靠體貼的尚再思在她身後攙了她一把。
聽鳳鳴說他後翻身躲了過去,她才鬆了一口氣,拍著蘇胸道,「好險。」
轉過頭去,微紅著臉,感激地瞅了尚再思一眼。
鳳鳴繼續往下說,大家一邊聽著,一邊都在腦海中浮出當時的qíng景,容恬聽得最為仔細,不時開口問一兩個問題,例如夢中離宮的軟席式樣,是否有其他人出現的夢中。
鳳鳴一一回答。
「所以,後來為了拖延時間,我只好和若言玩真心話大冒險。」
所有人一愣,齊問,「什麼是真心話大冒險。」
「這是一種我故鄉獨有的遊戲,猜拳決定輸贏,輸的人要選擇真心話還是大冒險。」為了讓眾人明白這種他們從來沒有玩過的遊戲,鳳鳴把規則詳盡地解釋了一遍。
接下來,就發現所有人都用看傻瓜一樣的眼神看著他。
「呃,你們gān嘛這樣看著我?」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一會,冉青才硬著頭皮說,「少主和若言比猜拳,是不是有點……有點……」
「有點什麼?」
容虎說,「若言的武功很不錯,鳴王和他猜拳,真的有點吃虧。」
冉青趕緊點點頭,非常感激容虎幫他補充了最後一個詞。
其實他是想說「蠢」這個字的,但這對少主實在不敬,所以最後還是默默吞回了肚子。
容虎所用的「吃虧」就相當委婉了。
不愧是西雷王調教出來的人才。
鳳鳴不解地問,「我知道若言武功好啊,但我只是和他比猜拳,又不是比武。打我是打不過他,難道比機靈我也差他一截?」
眾人心裡一片哀嘆。
您老人家真是沒常識……
「鳳鳴,」容恬在他腦門上輕輕拍了拍,苦笑著解釋,「但凡武功好的人,觀察力,反應力,還有對身體四肢的控制力,都比常人要好。像若言這種一國之君,從小就受到國內最高明的師父教導,善於琢磨別人的心理。這些條件加起來,估計在你出拳的瞬間,他已經瞧破你打算出什麼了。他要贏你,自然很容易。」
鳳鳴一愣。
再前後一想,猛然領悟過來。
若言,你太狡猾了!
我是蠢材呀!
滿臉愧色。
羅登生怕少主面子上過不去,打圓場道,「請少主先說完,我們再討論吧。」
鳳鳴把各自發下毒誓的事說了,不敢去看眾人鄙視的眼神。
說到自己先贏了若言幾盤時,聲音越來越小,慚愧的紅雲更是從耳朵一直蔓延到脖子。
現在他當然知道,開始若言是故意輸給自己的。
這jian險小人,把我當小貓小狗一樣逗著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