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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
瓜果被連著籃子踢到半空後掉下,紛紛散了一地。
那小販心疼貨物,還想蹲下去撿,立即遭到對方拔劍大聲威嚇,「站好!」
小販們被迫站成一排,拿出戶籍紙讓這些囂張惡霸檢查身分。
看著自己用來販賣餬口的貨物,被這群人以檢查是否私藏夾帶為名,用劍胡亂戳刺糟蹋。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既怕又怒的表qíng。
「真是一群賤民,蠢死了!」
容恬在他們出現之際,極機敏的一個閃身站到牆後,目光迥然地觀察著。
這群人的穿著服飾和西雷士兵只是非常相似,卻並非完全一樣,顏色比尋常軍服略微鮮艷,而衣服的質料更是相差甚遠,應該是較為昂貴的布料。
每個人都有佩劍,肩上則掛著不同形狀的銅質配件,看起來似乎還分了上下級別。 -
容恬暗忖,這難道是瞳兒為了對付他而重新建立的一支新軍
但如此跋扈囂張,毫無軍紀的新軍,除了驚擾百姓,又能有什麼用處
孤身在城中,容恬不能莽撞行事,雖然很不屑這群人的舉動,卻只能眼睜睜看他們欺凌無辜百姓。
他忍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轉身進到沒有人跡的小巷裡。
憑著冠隆留給自己的消息,容恬很快就找到佑安巷尾那間小屋,在木門上依暗號敲了幾下,木門咿呀一聲打開了。 -
「誰 」一個人謹慎地從門fèng里觀望。
容恬聽聲音就認出對方,含著笑低聲問:「雲澤,連本王都不認得了 」 -
雲澤猛地抽一口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一會兒,才手忙腳亂地敞開木門,「大王 你總算回來了!」
看著歸來的西雷王,這高大壯碩的漢子眼圈都紅了,把木門關上,轉身就要在小院裡給容恬下跪行禮。
容恬一把將他從地上拉起來,「現在不是行禮的時候,太后呢 」 " -
「在、在。太后在後面,我領大王過去。」
這巷子裡的民居從外面看毫不起眼,裡面倒是不小,除了前院一片空地,還有幾間廂房和天井。
雲澤把容恬領到房裡,一跨進門,容恬就瞧見穿著一身青灰色布衣的太后。
她正背對著門,坐在窗前木椅上,拿著一張信箋細讀。
雲澤剛要開口,容恬輕輕擺手,要他噤聲,輕輕走到母親身後,低頭在她耳邊道:「太后,我回來了。」
太后驀然一震。
「大王!」太后轉過頭,看見兒子俊美溫柔的笑容,驚喜jiāo加,猛然站起來:「哀家接到消息,說你正從同澤趕來,沒想到竟這麼快就到了。」
和所有母親一樣,看見遠遊歸家的兒子,她忍不住拉著容恬,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端詳一番,眼神慈愛地輕聲道:「大王瘦了,也變黑了。」
容恬大方地站著任由太后看個夠,有些內疚的沉聲說:「太后也清減了。」
太后臉上逸出一絲寵溺的笑容,「為了大王和西雷,哀家清減一點又算什麼 現在大王回來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容恬心中感動,不yù用言語表達,只用厚實的手掌抓住母親的手,緊緊一握,心裡下定決心,以後無論如何,一定要讓母親後半生尊榮安逸。
「大王剛剛回來,對西琴的現況還不清楚吧。」兩人畢竟不是尋常人,久別重逢的激動後,太后很快恢復冷靜。
「正要請教太后,目前局勢如何 」
太后擺個手勢,讓容恬坐下,自己也在對面坐下,轉頭吩咐:「雲澤,你也過來。」
雲澤答應一聲,走過來。
太后眼睛微微一閉,作出一個思索的神qíng,很快又睜開眼睛,「這段時間,西雷朝局急遽變化,事qíng千頭萬緒……」
原來容恬有人馬駐紮在越重城的消息走漏後,瞳兒大為震驚,立即要求瞳劍憫帶兵攻打越重,卻被瞳劍憫以消息還未證實,而且越重在永殷境內為由拒絕。
此事令瞳兒大為不悅,雖然沒有和手握兵權的瞳劍憫直接翻臉,但叔侄關係已經大為緊張,導致朝內新舊兩派鬥爭趨向白熱化。
「至於西琴城內的事,」太后扼要說了一陣,微笑著往站著的雲澤一指,語氣中不乏欣賞,「大半都是雲澤辦的,他比哀家所知更為詳細。雲澤,你來向大王解說。」
「是,太后。」雲澤鞠躬領命,直起身子,雙眸中帶著因為大王歸來而泛起的一絲興奮,有條不紊地道:「屬下接到大王散發謠言的命令後,連夜寫了幾十幅字──『大王在越重,吾西雷忠誠子民誓死追隨』,貼在西琴大街小巷的牆壁上。這一招正中要害。第二天,整個西琴都轟動了,百姓紛紛私下傳遞,謠言越傳越盛,有人甚至還說大王帶來一支大軍,以越重為駐地,不日就會攻打西琴。
「瞳兒有什麼反應 」
提起他,雲澤目光中泄露一絲鄙夷,「這篡位小賊一定嚇壞了,據宮內眼線報來的消息,他當天就緊急把他叔叔召到宮內,再次要求他叔叔領二十萬兵馬攻打越重,務必將越重殺得片甲不留。但瞳劍憫還是不肯發兵,理由是以大王的jīng明,絕不會冒險長留在一個容易被圍攻的地方,反而勸小賊用心治理都城,善待百姓,避免謠言再起。」
太后唇角不禁逸出一點微笑,感嘆道:「瞳劍憫畢竟是先王栽培的,雖然有罪,但還並非毫無善惡之分。衝著他這一句『善待百姓』,哀家想請大王日後處置他時,稍念一點qíng分,行嗎 」
容恬態度寬容,「太后放心,本王若要殺他,上次就不會放他了。」
太后含笑頷首。
容恬朝雲澤溫和道:「說下去。瞳劍憫兩次不肯出兵,公然違抗王令,令瞳兒顏面掃地。他絕不會像上次一樣,忍下這口氣。」
雲澤看向容恬的目光中充滿欽佩,「大王果然很了解那個小賊。小賊見瞳劍憫不肯領兵,當著瞳劍憫的面就下了一道王令,要瞳劍憫立即jiāo出一支二十萬人的軍隊,由小賊選擇的將領指揮,即日出發攻打越重城。」
容恬冷笑一聲,「瞳兒真是氣昏頭了,將軍最忌諱的,就是被剝奪兵權,他大王的位置還沒有坐穩,就想一次把瞳劍憫手上二十萬大軍的軍權奪過來。jiāo出軍隊這句話一說出來,這叔侄兩人勢必反目。」
雲澤驚歡道:「大王身在同澤,居然猶如親眼看見事qíng經過一樣。他們兩個當時就翻臉了,據說吵架聲大得整個王宮都能聽見,更傳聞小賊對他叔叔甚至拔劍相指,可惜沒敢當真刺下去,否則西雷軍隊非立即譁變不可。後來瞳劍憫一肚子惱火地出宮,把自己關在府邸里,連朝都不上。」
「瞳劍憫這樣不給瞳兒面子 」
雲澤哼了一聲,「這小賊本來就是他叔叔捧上去的,有什麼面子可給 他拿不到大軍指揮權,氣惱之下,下令調動宮中侍衛和西琴各分系守城軍,甚至把倉庫的守兵也調來了,反正就是把他這個假大王可以召集到的一丁點人馬全部召集,接著匆匆忙忙封蘇錦盛為征越將軍,領兵進攻越重。」
「蘇錦盛 」蘇錦超的親哥哥,這個紈袴子弟外qiáng中gān的臉在容恬腦中一閃而過,不禁搖頭,「愚蠢。散兵弱將,無戰心血氣,這一仗不打就已經輸了。」
想到這一仗不管誰贏誰輸,死的都是他西雷子民,心頭微沉,臉上帶出一絲黯然,沉聲問:「這一場仗,不用問也是千林贏了。蘇錦盛所率人馬,死傷多少 」
雲澤一愣,愕然地問:「大王還沒有得到千林的奏報 」
容恬搖頭,「本王將綿涯派去辦別的事,獨自趕路,行蹤又保密,就算千林發出信箋,也未必能及時送到本王手上。」 -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大王會問死傷數目。」
容恬眉頭一皺,「難道全軍覆沒 」
「不,恰恰相反。」
「哦 」容恬不可思議地挑起眉頭。
「千林那小子真是太有長進了,這一仗打得實在有趣!」說起越重城之戰,雲澤連語氣都變得輕鬆生動起來,即使在尊貴的大王面前,也難以完全按捺住那股興奮,侃侃說起來。
「蘇錦盛一到越重城附近,就挨了不少千林預先布置在樹林的埋伏,都是沙土dòng、竹網這些活抓人的把戲,把蘇錦盛這支兵馬捉弄得疲憊不堪。」
「等蘇錦盛到了越重城外,千林一邊用計,一把火燒了蘇錦盛的糧糙,一邊派少許兵力繞到蘇錦盛軍後方,裝出大軍已經截斷他們後路的樣子。」
「蘇錦盛一點領軍經驗都沒有,又是個膽小鬼,一看後路被截,派出求援的人都被趕回來,嚇得都快趴下了,城也不敢攻,竟然下令全軍移到越重城西南側,想倚仗那邊的地形暫時自保,也不知道千林用了什麼法子,竟能派人潛入敵人帥帳,把蘇錦盛給活捉到越重城裡了。」
「第二天一早,士兵們發現自己的主帥被綁在越重城頭,一個個驚慌失措。千林從城頭she下書信,言明大王仁慈,不願子民互相殘殺,只要他們留下武器、盔甲、戰馬,就會撤開截斷後路的大軍,讓他們安全離開。」
容恬聽到這裡,大為高興,撫掌笑道:「千林果然有大將風度,丞相眼力極好。嗯,後來呢 」
「後來當然是集體投降。其實西雷士兵,誰願意和大王為敵呢 千林遵守承諾,不但讓他們離開,連蘇錦盛也大方的放了。」
「好。」容恬抿唇微笑,「好將軍才懂得攻心,千林這次打的不是越重之戰,而是西琴之戰,這群人活著回去,足以令西琴震動。」
雲澤畢竟在大王面前,不敢太隨xing,點頭道:「大王想的一絲不差。他們連越重城的城磚都沒敲下一塊,反而丟光了糧糙兵器,把小賊的面子都丟盡了。小賊在朝會上大發雷霆,他和蘇家關係一定極好,不殺蘇錦盛這個沒用的將軍,反而要把所有在越重城外放下兵器的士兵以叛國罪論處,通通斬首。」
「什麼 」容恬臉色微沉,「愚蠢也就罷了,他竟然這樣不在乎子民xing命 」
雲澤對瞳兒絕無好感,咬牙道:「大王不知道這賊子有多可恨,自己沒有本事,卻在沒有反抗力的侍女身上發泄,任意打罵折rǔ,聽說每天都有侍女的屍首從宮裡抬出來丟到河裡。不過這次小賊要殺的人太多,而且士兵們都是無辜的,王令一下,滿朝震動,所有老臣極力反對,瞳劍憫原本一直把自己關在府邸里的,得到消息立即趕到王宮,憑著手上的軍權拚死阻攔,總算震住小賊,把這道王令給廢了。事qíng傳開,人人都知道小賊殘忍,沒有人不為大王的氣魄折服,士兵和百姓們都知道大王才是真正的仁君,盼著大王早日回來。」
唇微微一掀,被太陽曬成小麥色的臉上,露出一絲身為容恬下屬的驕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