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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雲眼角也沒啾一下虎視耽院的圍兵,目光只停在洛芋芋身上,聽見洛芋芋的問題,臉上浮出無比的痛苦,咬牙道:「他派人殺了秋月。」

    洛芋芋其實早有些猜到,洛雲一說,心裡卻還是咯登一跳,暗暗長嘆一聲;冤孽,冤孽,真是我害死了我的雲兒。

    心內酸楚到了極點。

    這傻孩子,果然像極了我這個當娘的,竟也痴心得可憐。

    這麼一想,下腹更是劇痛,額頭滲出一層冷汗。

    「雲兒,」洛芋芋痛得弓起身子,喘息數下,猛然大叫一聲,死抓住洛雲的手,急促地道:「娘求你一件事,求你一件事!」

    「娘?」

    「以後……不管你知道了什麼,不管……不管……」洛芋芋艱難地扯著氣,睜大眼睛盯著兒子的臉,把字從齒問一個一個擠出來,「不管發生了什麼,你都不要……不要怨……怨恨娘……」

    說到最後一字,聲音遏然而止。

    舉往上方握住洛雲的手,猛地垂下,再無動靜。  

    被血染紅的王府大門前,死一般寂靜。

    「娘……」

    洛芋芋沾滿鮮血的手從半空中猛然垂下時,洛雲的魂魄,仿佛已被一股龐大的力量硬生生拽出了體內。

    剛才夜闖王府的滔天恨意和勇猛,已隨著慶彰的授首而消失。

    而,就在眼睜睜看著秋月香消玉損後,他為了報仇,害死了自己的母親。

    他抱著洛芋芋的屍首,一動不動,如同泥。

    就如死了一般。

    天地之間,萬籟無聲。

    眾人持著兵器圍上去,開始時都不敢靠近,看著洛雲失魂落魄,漸漸大了膽子,緩緩圍過去。

    有人繞到洛雲背後,試探xing地刺出一劍,洛雲眼神已無焦距,抱著洛芋芋屍體跪坐地上,不擋不避。

    嗤!

    長劍入ròu,在肩胛上劃開一個大口。

    鮮血又噴湧出來。

    王府侍衛們這才相信洛雲真的不行了,發出一聲得勝般地吆喝,撩起衣袖齊撲上前。  

    「抓活的!」

    「抓活的!給王叔報仇!」

    眾人靠過去,把洛芋芋屍首從洛雲懷裡搶出來,洛雲原本怔怔的,發覺有人奪他母親,驀然臉色一變,揮手就朝最近的人甩去。

    「啊!」那侍衛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

    仰天倒下的胸膛上,cha著一枚明晃晃的短劍。

    人群頓時一驚,旋即bào怒。

    「這小賊身上藏滿了歹毒兵器!」

    「弟兄們,別和他客氣!」

    「剁了他的手!看他還怎麼殺人!」

    劍光閃爍,就要把洛雲分屍。

    就在此時,急促的馬蹄聲又驟然響起。

    這蹄聲非常古怪,明明是單騎蹄聲,卻有如大軍鐵蹄般的可怕氣勢,在黑夜中突如其來,如一首戰曲,急促中充斥著無人可敵的信心。

    而且,又是從街尾傳來的。

    王府門前眾人剛剛才被洛雲的一人一騎殺得膽顫心寒,蹄聲入耳,人人心底都冒出一陣寒氣,回頭去看,正巧看見馬上騎士彎弓搭箭,五箭同發。  

    弓箭流星般橫越長街,電光火石間已到面前。那速度,連眨眼的功夫都沒有。

    「啊!」

    「啊!」

    「啊……」

    同時響起,門前廣場上又倒下五具屍體。

    眾人駭得呆了。

    只有莊濮還算沉著,揮劍狂喝,「敵人弓箭厲害!快尋掩護」

    可敵人來得快如鬼魅,一邊飛騎,一邊拉弓上箭,快如驚雷,雖只一人,利箭卻有如鋪天蓋地,支支致命,壓得眾人抬不起頭。

    轉瞬之間,人騎已沖至大門廣場。

    在莊濮帶領下,眾人勉qiáng上前力擋。

    來者高坐在馬上,神態高傲不屑,馳到眾敵之前,棄弓不用。

    鏘!

    行雲流水地抽出寶劍,抖腕之間,居高臨下挑得衝上來的王府侍衛鮮血飛濺。

    如此劍術,令人膽顫心寒。

    面對龐大的敵人,他卻一派悠閒姿態,仿佛這聲聲慘叫和清晨鳥鳴一樣可愛,連續挑飛十幾個敵人,才勒住馬韁,睨視腳下眾人,清冷一笑,「憑你們也敢擋我蕭縱的劍?」  

    雖是清淡一句,卻不啻於如雷轟耳。

    蕭縱劍術威名,震懾天下。

    一信王至尊也不敢稍對蕭聖師無理,否則xing命堪憂,此事誰不知道?

    眾人本就被殺得膽寒,多半帶傷,一聽蕭聖師大名,嚇得魂飛魄散,任憑莊濮再三怒喝,沒有一人敢上前阻欄。

    蕭縱如入無人之境,策馬直上台階,伏身、伸手、擰領,動作一氣呵成,瞬間已在眾人眼皮底下把洛雲拽上馬背。

    洛雲已陷昏迷,仍然死死抱著洛芋芋屍身,蕭縱拽他上馬,同時也帶上了洛芋芋。

    他那馬匹神駿之極,背上負了三人體重,長嘶一聲,速度不降反增,旋風一樣從人群中奔過,轉眼就消失在來處。

    眾人看著蕭聖師背影隱沒在黑暗中,驚魂未定。

    過了片刻,才有人敢大口出氣。

    低頭看去,門前街面儘是血色,屍橫遍地,若非親眼目睹,真不敢相信對方總共只來了三人。

    蕭家劍術,果然名不虛傳。

    莊濮一場惡戰,也是筋疲力盡,收了長劍,沉聲命令手下收拾殘局。  

    這場殘酷血戰來得迅猛,雖然慘烈,過程卻極快,到了此刻,慶彰屍體尚有餘溫。

    莊濮黑沉著臉,對著慶彰的屍體默然不語,表qíng既悲憤又愧疚。

    慶彰猜中了。

    表面看起來善良可親的蕭家少主,其實是個心狠手辣,不擇手段之徒。

    自己不應該不相信慶彰。

    一念之差,釀成如此後果,堂堂同國王叔,大王親弟,在他這個御前將面前被活活殺死。

    這要他怎麼對大王jiāo代!

    何晏身上也被洛雲劃了一劍,幸虧只傷在手臂上,並不嚴重。糙糙包紮後,何晏問過qíng況,走到沉默的莊濮身後,低聲稟道:「將軍,王府侍衛,死了一百四十八人,重傷十五人,其餘的都有輕傷。」

    莊濮眼角抽動,沉下聲道:「蕭家少主的手段,簡直令人震驚。我們本以為他會栽贓嫁禍,誰料他竟做得比這還徹底狠辣,居然派人夜闖王府,殺死王叔。」

    慶彰的死,和鳳鳴絕對脫不了gān系。

    不但殺死慶彰的是鳳鳴手下,最後連蕭縱都出面了。

    蕭聖師地位尊崇,除了蕭家少主,還有誰能把這人請出來?  

    何晏心思細密,沉吟一會,壓低聲問:「屬下已經查探到,西雷鳴王等人現在就藏在同安院內。是否要立即調動兵馬,包圍同安院?」

    「調兵。」莊濮毫不猶豫地下令,眼中燃著熊熊怒火,「西雷鳴王對我同國暗藏歹心,還派人當眾刺殺了我國王族,我莊濮只要有同澤!來人」

    「在!」

    「傳我軍令,集結城中所有駐軍!」

    【

    第三章

    同澤城遠郊外,種植著各種奇花異糙的隱蔽小山谷。

    搖曳在黑暗中猛然睜開眼睛。

    身為天底下以使毒著名,仇家遍地的高手,她已養成了將近神奇的靈敏直覺,當有大事發生之前,總會生出心緒不寧之感。

    此刻,這種預兆般的感覺,正縈繞在心頭。

    她從chuáng上坐起來。

    心愛的孫子采鏘就睡在她身邊,小小軟軟的身子有小半貼著她,睡得很熟,一隻小腳從被子裡蹬出來,被廊外透過來的一點燭光微弱映著,朦朧中顯得白嫩可人。

    搖曳輕輕把他橫在自己腿上的小手挪開,悄悄下chuáng。  

    抽出壓在枕側的短劍,緩緩走到窗邊,朝外一瞥,放鬆下來。

    她瞧見了小客廳處,蕭縱高大筆挺的背影。

    「蕭郎。」搖曳放下短劍,走出內室,低低喚了一聲。

    走到蕭縱背後,目光順著蕭縱凝視的方向看去,臉色微有變化。

    蕭縱面前的大橫台上平躺著一男一女,兩人衣裳上盡染鮮血。

    搖曳jīng通醫術,上眼就看出其中的女子已經氣絕,另一人雖有氣息,但瞧他臉,傷口遍布全身,有一道更是傷在腹胸要害處,顯然也快不行了。

    搖曳走向前,仔細看了雙目緊閉,已經人事不醒的洛雲一眼,「這不是鳳鳴的侍衛嗎?怎麼會傷成這樣?」

    「還有得救嗎?」

    「如此重傷,要救不容易。」搖曳對他人xing命,向來不怎麼看重,淡淡掃了一眼,把目光放到另一人身上,問:「這女人是誰?」

    蕭縱並不回答,只沉聲道:「救他。」

    這兩人一生一死,搖曳當然知道蕭縱說的是「他」而不是「她」。

    搖曳抬起眼來,「你半夜過來,就是為了讓我救他?」  

    「是。」

    搖曳疑心頓起。

    蕭縱天xing的涼薄,她最清楚不過。

    以蕭縱的高傲和對世問俗事的不屑,別說一個區區蕭家侍衛,就算所有蕭家侍衛死在他面前,也休想他動容cha手。

    對於這一點,搖曳深悉,因為她和蕭縱正是同一類人。

    除了自己所關心的人和事,其它的全不放在眼裡。

    「蕭家一個侍衛,竟能勞動你的大駕深夜到此,求我出手救他?」

    「你救不救?」

    女xing的敏感,讓搖曳察覺不祥之兆。

    她把目光挪開,投在洛雲身邊那已經失去生機的女人臉上,深呼吸了一會,輕輕道:「你還沒有告訴我,她是誰。」

    女人死前畢定經過一場血戰,臉頰上沾著血污,卻仍能隱約瞧出輪廓優美,年輕時必是十分美艷。

    「洛芋芋。」蕭縱說出了她的名字。

    「洛芋芋、洛芋芋……」搖曳把這個陌生的名字放在嘴裡,咀嚼似的念了兩遍,眸中疑色更重,打量著並排躺在桌上的兩人,緩緩道:「她和洛雲同姓,是否有親屬關係?」  

    兩張臉就在眼皮底下,誰都可以一眼看出這兩張臉龐極為相似,若說兩人之間沒有血ròu之親,必定沒人會相信。

    蕭縱沉默,臉色yīn沉得嚇人。

    他生於富比帝王的豪門,又天賦異稟,以劍術稱雄天下,即使一國之君,也不得不尊他一聲聖師,所以持才傲物,目空一切。

    而他平生最不屑的,就是做了不敢承認,沒擔當的男人。

    洛芋芋之事,當日純屬醉後中計,但他確實做了,並且從此多了一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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