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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虎,難道子岩他……」
「都什麼時候了?少主還在想那些無關緊要的事qíng?」洛雲冷冷截斷鳳鳴的話。他年紀雖然比鳳鳴略小,見過的死亡卻遠勝鳳鳴,對於生死反而更放得開。
「少主!」一直屏息觀察敵qíng的羅登眼睛驟然掠過警惕的犀利光芒,凝聲道,「少主快看!敵人的主船動了!」
迎著前方看去,果然,那艘詭異可怕的主船正緩緩開動,甲皮上隱約有人揮動船旗向其他船隻發出命令。雖然看不懂那些海盜的旗令,但大概可以看出來,其他船隻正緩慢的做出回攏聚合的姿態。
羅登是船隊總管,對於船隻動向最清楚,詫異地吐出一聲,「咦?敵方放棄進攻?」
「呃?」
風鳴等也露出不敢置信的表qíng。
己方敗亡在即,敵我懸殊的qíng況下,要收拾自己實在太容易了,怎麼敵人忽然放棄進攻?
可是敵船確實在撤回,剛才從上游直衝下來的敵船有多艘並未撞上蕭家大船,而是到了蕭家船隊後面,形成前後包抄的局面,現在卻在接到敵方主船旗令後,緩緩調整風帆|重新向主船方位靠攏。
五艘被打得殘損不堪,正緩緩傾向一邊的蕭家大船都深疑這是誘敵之計,在這些敵船離自己不遠處擦身而過時,個個戒備森嚴,隨時堤防對方驟然攻擊。
可是敵方似乎真的在撤退,整個過程中雙方都保持著小心翼翼的警戒和不動聲色。
海盜們固然在遵行大頭領的撤退命令,至於蕭家這個本來必輸的一方,更不蠢八得再去挑動戰火。
死一樣寂靜的詭異中,剛才還殺得血流成河的雙方船隻居然就這樣在江面jiāo錯而過。
鳳鳴握劍屏息,靜靜看著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切正在發生。
原本混戰的兩隻船隊,漸漸分離成涇渭分明的兩邊,分處上游和下游。
容虎忽道,「鳴王,他們的主船靠過來了。」
其實人人都可以看見敵方最大的,也許還是戰鬥力最qiáng的主qiáng,正朝蕭家主船移動。
蕭家主船體形龐大,但是已經被兩艘敵船撞得護欄徹底被毀,主帆副帆被火弓箭she中正熊熊燃燒中,船底正在進水,隨時可能沉沒。
兩下對比,那艘並未參戰,絲毫未損的敵方主船的靠近,給蕭家人帶來懾人的壓迫感難以言喻。
鳳鳴瞪著對方主船靠近,前長中窄的船形充金說明此船是專為戰鬥打造的攻擊型戰船,不由頭皮一陣發麻,心裡能到的只有完整的十個子—鳴王我又要任人宰割了。
可恨!
每一次到頭好像都逃不了這個九流肥皂劇的結局,被妙光抓,被博陵和三公主抓,被若言抓,被東凡抓,這次又來個什麼狗屁海盜!
從前還都是用計,這次更絕,在西雷jīng英和蕭家殺手團的雙重保護下,居然硬被打得抬不起頭。
還是在蕭家一向洋洋得意號稱無人敢惹的阿曼江面上。
典型的自家門口被bào扁,丟臉丟到姥姥家!
對方主船一派悠然無畏的樣子,大模大樣開到蕭家主船前面不足三米的敵方停下,順流而下,卻能倏然停止前行的動作,不啻給予鳳鳴等又一個震撼。
稍微對船隻懂得一點的人都明白,這樣一個看似簡單的動作,絕對是一群老練的cao帆手倚靠jīng準的船隻構造才能成功做出來的。
對方在示威!
看見敵人在蕭家快沉沒的主船面前耀武揚威,對蕭家名聲視若生命的洛雲俊臉yīn沉,吐出兩個狠狠的字,「可惡。」
「他們到底想gān什麼?」鳳鳴皺眉。
雙方近距離接觸在即縱然偶有江風拂過,也chuī不走窒自般的凝重。
惡戰留下的血腥味,還瀰漫在江面。
倏!
驟然,眾人眼前一亮,對方原本只點著兩三處燈的甲板上,猛地火光大亮。
適應了突如其來的刺眼光亮後,才發現原來那邊的甲板上四周都放置了龐大的火爐,也不知道這些海盜有什麼厲害的手段,竟能同一時刻使其點燃。
容虎在鳳鳴身邊,壓低聲音道,「久聞單林海盜極懂玩弄人心,震懾對手,凡是被他們搶劫過一次的商船,下一次再碰見他們,不管船上是否有防備力量,大多數都會不戰自降,貢獻出船上所有珍寶。我們現在看到的,大概就是他們嚇唬人的手段之一了。」
鳳鳴緩緩點頭,「心理戰術是很重要的。」
「他們是想要船上的珍寶嗎?」身後的眾高手中有人忍不住開口。
洛雲剛想說話,鳳鳴隨口道,「若是為了珍寶,怎會使用擂木?船如果沉了,珍寶都落入江下,要撈也未必有個時間,這裡畢竟不是單林海峽,同國大軍隨時殺到。」
洛雲暗自驚訝。
剛才鳳鳴發抖,他是知道的。洛雲只道他這個少主在一輪血戰之後,逞完三分鐘血xing會恢復原來膽小怯弱的本xing,沒想到現在還能運轉大腦。
而且,這番話,也確實有些見地。
「他們出來了。」有人壓低聲音提醒。
頓時,人人提起十二分小心,注視前方。
對方甲板上燈火通明,看得十分清楚,眾目睽睽下,艙房中門緩緩打開,兩名身材高長的男子緩步走出來,一人在前,一人在後,明顯是主僕身份。
那種閒庭信步般的姿態,從容得可恨。
兩船迎頭相對,距離很近,對方的舉動被鳳鳴他們看得一清二楚。
那兩人穿著極有異個風qíng的衣飾,尤其是前面那個,腰帶上綴滿各色罕見的華貴寶石,也未佩劍,神態慵懶得彷佛剛剛才睡了一個舒服的午覺,雙手負背,走到甲板盡頭,面對著鳳鳴等一gān手握劍柄,渾身浴血的惡戰倖存者。
對比之下,簡真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一個修羅場,一個溫柔鄉。
兩邊的人各自站在船頭,互相打量。
風鳴看著對面奇怪的男人,那個男人也認真打量著鳳鳴,端詳過後,始終帶著惡意笑容的唇角戲謔地揚得更高,「西雷鳴王?蕭家少主?鳳鳴?」
最後兩個字,宛如從舌尖淡淡摩挲出來,帶著一股別有用意的玩味。
容虎和洛雲大怒,眉心深斂。
鳳鳴卻是個在緊要關頭反而能出奇制勝的活寶,反正已經ròu在砧板上,破罐子不妨破摔,噗嗤一下笑出來,綻放個chūn風一般燦爛的笑臉,輕贊一聲,「想不到這年頭,連海盜頭目也這麼有氣勢。」
現在硬拚是打不過人家的,這樣緊張地握著劍只能被人笑話。
索xing鬆了握劍的手,輕鬆地拱起拳,來個先禮後兵,優雅地道,「我就是鳳鳴,不知道天下聞名的單林海盜大頭領,可否賜教尊姓大名?」
他這樣的從容鎮定,讓身邊洛雲等人大為驚訝,立即刮目相看。
要知道蕭人極為驕傲,個個都是寧死不屈的好漢,他們對這樣的qíng勢尚且有膽顫之感,沒有想到一向被認為無能的少主今夜會給他們一個又一個的意外。
賀狄和空流倚仗之前的水戰優勢,一直震懾鳳鳴派系,對於鳳鳴的笑容,也微覺驚訝。
傳言言傢伙只憑藉西雷王皂寵愛到處招搖,只有一張臉蛋還算不錯,現在看起來,並不僅如此。
只要自己隨時一道指令,就可以將他置於死地的qíng況下,居然還沒有嚇得渾身發抖,跪下求饒。眼前這個風流俊美的年輕男人,在當今十一國權貴之中,也算是個上等貨色了。
那個悍勇的子岩,原來要保護的是這樣一個人。
子岩在夜色下倚船沉思的身影又在腦海中狠狠掠過,賀狄抿唇打量眼前的鳳鳴,氣定神閒,「呵呵,鳴王說笑了。我們怎可能是惡名昭彰的單林海盜?」
對上鳳鳴那邊絕對不相信的眼神,賀狄裝模作樣的輕輕拍了一下額頭,「哦,是了,忘記了掛上敝國的旗號。空流,你去。」
空流當即答應一聲,對後面揚聲命令,「掛旗!」
「掛旗!」
不一會,鮮明的旗幟迎風升起,出現在蕭家眾人的視野中。
鳳鳴多少被容恬指派的老師調教過一番,最少各國權貴的旗幟還是認得的,一看之下,瞠目結舌,愣了半天,「單林王子?」
「對。」賀狄點點頭,忽然露出肅容,隔船向鳳鳴施了一個平輩的見面禮,朗聲道,「單林二王子賀狄,見過西雷鳴王兼蕭家少主。」
他一行禮,隨侍在後面的空流當然不能乾站著,也跟著行禮。
本來惡劣到極點的雙方對峙,忽然摻入一丁點**不類的禮節,讓所有人都摸不著頭腦。
「蕭家少主鳳鳴,見過單林二王子。」鳳鳴露出微笑,也向賀狄還了一禮。
容恬派系的高手也跟著他,敷衍地回了一禮,蕭家眾人卻以洛云為榜樣,個個直著脖子盯著賀狄,根本不為所為,手照樣按在劍柄上,完全是一言不合我們再廝殺一場的架勢。
鳳鳴卻沒有令他們失望,禮尚往來地還了一禮後,挺起腰來,臉上收斂了笑容,變得無比正經,沉聲道,「既然來者是單林的二王子殿下,那麼恕我直接發問了。我們和單林無仇怨,為什麼王子勿然在同國阿曼江流域對我們發動襲擊?這樣毫無理由的偷襲行徑,難道是單林的風俗習慣不成?」
對象是單林王族,鳳鳴的態度理所當然變得和對付海盜不同。
要知道,海盜來無影去無蹤,殺人越貨打了就跑,所以gān壞事不需要考慮後果。
換了單林王族,那就不同了,畢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就算島國也一樣。今天他們即使全軍覆滅,只要容恬得到消息,日後一定會報仇。
所以,根據鳳鳴小腦袋的分析,估計……也許……可能……大概……會立即被對方gān掉的可能xing不大。
當然,要是對方王子是個瘋子,那就難說了。
自己到底哪裡得罪他了呀?
唉,別的先不管。
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把對方給震懾住。考慮到對方已經把己方給震得夠久了,現在怎麼也要扳回一點來。
容恬從前是怎麼教的來著?呃,好像是兩軍對陣,兵力不足,就要以氣勢支撐,因為戰爭打的不一定是前方,還涉及後方各自的勢力qiáng大與否。兩軍將領的對陣jiāo談非常重要,歷史上兵力弱的一方將領戚藉出眾的口才,要對方將領考慮決戰的後果,倚靠複雜的政治後果的假設,最後平安離開的例子還不少。
當初容恬教這個的時候羅羅嗦嗦了一大堆,聽得鳳鳴暈頭轉向,傻著眼問,「是不是打不過,就嚇唬嚇唬?」
可憐的容恬老師又好笑又好氣,只能點頭說,「是」。乾脆拋開戰爭課程,把笨學生抱上chuáng,狠狠在另一個戰場展開身體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