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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鳴知道一路上都是他在帶路,笑著看了氣鼓鼓的秋月秋星一眼,欣然舉杯,“烈先生辛苦了,先喝一杯。”
烈中流朝他使勁瞅了半響,失笑著搖頭,“鳴王千萬不要對我太好,你這樣的美人隨便一笑,足以讓人浮想連篇。”
眾人見他一開口就調戲鳴王,都面面相覷。
這傢伙在找死嗎?
當我們大王隱形啊?
容恬在眾人不安的注視下怡然自得,取過鳳鳴手中的杯子,瀟灑地仰頭暍下,這才看向烈中流,非常溫和地問,“本王可以問先生一個問題嗎?”
正戲來了!
眾人都知道容恬要正式對這個來歷古怪的人才發動攻勢了,個個屏息靜待。
“西雷王請問。”烈中流恍若一無察覺,仍然心不在焉,欣賞著左右兩邊一對姐妹花的美色。
“請問先生,天下間,先生最佩服的人是誰?”
“絕對不是西雷王。”烈中流隨口答道。
容恬對他相待甚厚,他居然這麼不客氣地當面對容恬不敬,眾人都感到驚訝。
容恬卻笑容不改,拿起酒壺,自斟了一杯,把玩著盛滿美酒的玉杯,忽道:“長夜無聊,不如我們玩一個遊戲,都來猜一下烈先生心裡最佩服的人是誰?”
“好!”子岩道:“我第一個猜,嗯,能夠和我們大王爭鋒的,天下只有離國若言。你最佩服的人不是我們大王,那麼就是若言了?”
“錯。”烈中流不屑地搖頭,“若言殘bào不仁,喜歡用毒,心胸狹隘,他哪裡值得我佩服了?”
秋星朝他做個鬼臉,“你這麼自大,最佩服的人說不定就是你自己。”
“我當然佩服我自己,不過卻不是最佩服的。嘿嘿,小美女你猜錯了,給我一個香吻,我就告訴你答案好嗎?”
“你休想!”
秋藍坐在容虎身邊,垂頭想了想道:“你最佩服的是我們鳴王。鳴王心底善良,聰明機智,天下沒有人不知道他的厲害。”
烈中流哈哈笑道:“鳴王的厲害天下哪個不知?先失陷於博間,後被擒於若言,接著被誘騙到東凡,讓西雷王東奔西走,自顧不暇,無力再展他吞併天下的大志,果然非常厲害。”
烈兒一直斜眼瞅著他,聽他笑得這樣張狂,再也忍不住,猛跳起來,“大膽!你這個混蛋,竟敢……”
“烈兒!”鳳鳴驀然開腔,用目光制止烈兒。
他整天被人抓來抓去,說起來也挺讓人臉紅,這時候被烈中流當眾挪揄,難免有點尷尬,咳嗽一聲,把話題拉回原點,“輪到我猜了吧?”
烈中流大概也知道剛才說得有點過分,見鳳鳴還是態度溫和,大為過意不去,拱手道:“洗耳恭聽。”神色間居然友善了不少。
鳳鳴的神色變得謹慎起來。
他雖然不確定烈中流的本事有多大,不過他非常確定容恬識人的本事非常大。
有為的君主第一要素就是必須會分辨人才,使用人才。
容恬對於烈中流的惡劣忍耐至今,顯示出他少見的耐xing,鳳鳴很希望自己可以助容恬一臂之力。
可是,應該怎麼助呢?
“看先生的樣子,好象曾經遊歷過不少地方。”鳳鳴徐徐開口。
“不錯。”
“十一國,先生都去過嗎?”
“都去過。”
四周人聲靜寂,大家都在聽他們對談,只有木材燃燒時偶爾發出劈啪劈帕的聲音,在幽黑的夜林中,分外響亮。
鳳鳴不再看著烈中流,把目光轉向燃燒的篝火,臉上露出落寞回憶的表qíng,輕聲道:“我不夠聰明,猜不到先生心裡最佩服的人是誰。不過,先生想知道我最佩服的人是誰嗎?”
月已快過樹梢,夜色分外溫柔,連帶著烈中流的聲音也低沉溫柔起來,“請問鳴王,你最佩服的人是誰?”
鳳鳴沉默下來,他臉上的落寞更深了。
四周更加安靜,微風浮掠,帶動火光一陣輕輕跳動。
“是鹿丹。”鳳鳴嘆息了一聲。
容恬從袖下伸出手,緩緩握住鳳鳴柔軟的手,緊了一緊。
鳳鳴一把反握了容恬的大掌,貪婪地感覺掌心的熱氣。
“鹿丹……”烈中流低低嘆了一聲。
這人吊兒郎當,風流不羈,一聲低嘆,卻幽遠悲涼得令人一顫。
他終於把目光從秋月漂亮的臉蛋上挪開,停在對面的鳳鳴臉上,深深看入鳳鳴眸中,淡然問,“鳴王說的是哪個鹿丹?”
“還有……另外一個鹿丹嗎?”鳳鳴直視著他,低聲反問。
烈中流仿佛第一次看見鳳鳴般,換了另一種肅穆的神色,仔細地打量他。
半響後,唇角忽地逸出一絲苦澀。
他驟然長身而起,仰頭暢快笑道:“鹿丹,鹿丹,你聽見嗎?原來除了我烈中流,還有人記得你?天下人都在唾罵你賣王賣國,出賣東凡,你這個痴人,你這個痴人!”狂笑之中,兩行熱淚灑在頰上。
他狂聲哭笑,似乎要把抑悶在心中的痛苦一泄而空。
眾人認識他以來只知道他滑稽可笑,貪婪好色,都沒想到他有這樣痛苦的一面,心下撼動。
烈中流長笑之後,提袖把臉上淚痕擦gān,杯中酒順手一潑。
篝火驀然哧哧bào騰,映紅烈中流清逸的臉。
他臉上一掃剛才的悲切蒼涼,瞬間又回去了原先的表qíng,氣定神閒地向鳳鳴問道:“鳴王還想知道我最佩服的人是誰嗎?”
鳳鳴點點頭。
這一刻,幾乎所有人都豎起耳朵,洗耳恭聽他的答案。
烈中流狡黠一笑,“我最佩服的人,就是鳴王你。”
眾人都被他耍了一把,個個呆住。連鳳鳴也覺得他在說笑。
他剛才不是揶揄鳳鳴像耗子一樣被人四處逮來逮去嗎?
烈中流顯然知道大家心裡在想什麼,擺手道:“我剛才只是說鳴王被人再三抓獲,又沒有說不佩服他。”他呵呵笑了兩聲,又驀地正色道:“被各國敵人擄去多次,卻可以平安歸來的,十一國中能有幾個?天下除了鳴王,還有誰可以從鹿丹的手中逃出來?又有誰,可以讓鹿丹在死前,以東凡王的將來相托?”他看向鳳鳴,眸中烏黑晶亮,深不可測。鳳鳴被他的目光震撼得一時無法動彈。
篝火獵獵作響。
烈中流一番話說完,也不告辭,彎腰把再沒有一滴酒的酒杯放在秋星身旁,直起身子逕自去了。
背影在黑夜中更顯修長,挺直,仿佛可以承受任何衝擊,腳步踏著音律般的節奏,消失在樹後。
所有人好象都屏住了呼吸。
良久,烈兒才喘出了第一口大氣,“這姓烈的到底什麼來頭?”
“我現在卻開始擔心了。”容虎表qíng嚴肅起來,“如果他是鹿丹的好友,甚至親人,那麼他很可能會加害我們為鹿丹報仇。”
“不會。”容恬忽然開口。
不解的目光紛紛移向他們的大王。
容恬凝視著烈中流消失的方向,沉聲道:“鹿丹在臨死前用自己剩餘的xing命換得鳳鳴的平安,這個人,絕對不會讓鳳鳴出任何意外。”他轉頭,找到鳳鳴的視線,“這個人,是為你而來的。”
容虎還是放心不下,謹慎地問,“接下來我們還要他帶路,大王真的決定完全信任他?”
“這個人雖然表面上滑稽貪婪,但眸正瞳亮,不是jian惡之徒,如果他要害我們,絕不會用這樣卑劣的手段。繼續讓他領路。”
“是。”
柴火發出一陣最後的劈啪聲,篝火已經燃到盡頭。
秋星秋月醒悟過來,趕緊站起,“夜深了,我們去鋪好墊子。”
“我也一道去。”秋藍也站了起來。
一時烈兒容虎等離去,子岩也去巡查附近有沒有異常動靜,殘火邊只剩鳳鳴和容恬。
容恬道:“林里到了深夜就會變涼,你過來一點。”
鳳鳴乖乖地靠了過去,挨在他懷裡。
夜深露重,但窩在容恬的懷裡,全身都是暖洋洋的。
“為什麼忽然提起鹿丹?”
“不知道。”鳳鳴蹙眉,思索著道:“大概是因為那個烈中流,讓我想起鹿丹。”
“鳳鳴”
“嗯。”
“為什麼最佩服的人會是鹿丹?”
鳳鳴把臉蹭在容恬胸前,仿佛想避開容恬的視線,把身軀微微蜷縮起來。
“因為我覺得鹿丹好厲害。”鳳鳴低語道:“他那樣有本事,可以輔助東凡王,他是一個王者最好的qíng人。”
容恬在緩緩撫摸他的黑髮。
修長的指尖延著黑髮而下,觸到柔軟的後頸肌膚。他用指腹輕輕揉著心上人貓眯般慵懶的後頸。
“鳳鳴,鹿丹不值得你佩服。他不是一個王者最好的qíng人。”
鳳鳴在容恬懷裡蹭了贈,沒有作聲。
容恬溫柔地撫摸著他的後背。
“那我應該佩服誰呢?”久,鳳鳴把頭從容恬懷裡探出來,看著容恬。
眸光如星,氤氳無限深qíng迷濛。
“你應該佩服自己。”
“為什麼?”
“因為你是西雷王最好的qíng人。”
鳳鳴搖頭。
“難道我說錯了?”容恬奇怪地問。
“我應該佩服你才對。”鳳鳴眯起眼睛打量容恬,唇角上揚,緩緩化成一個大笑臉,“因為你是西雷鳴王最好的qíng人。”
他伸出手,給了容恬一個大大的擁抱。
夜深人靜,竊竊私語。
“為什麼鹿丹不是一個好qíng人?”
“因為他到死,也不知道東凡王要的是什麼?”
“我知道你要的是什麼。”
“你知道?”
“嗯。”
“來,讓我確定你是不是真的知道。”
“好癢,呵,別亂來啦,容恬。秋月秋星他們鋪好墊子會過來的……”
“讓她們享一下眼福又怎樣?她們早晚也要和心上人gān這件人生大事的。”
“嗯嗯……嗚……你這……”
“這什麼?”
“……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