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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了坐到桌上,夾起桌上的燒鴨吧唧吧唧吃了一口,抬頭瞧瞧神色淡漠的丹漪,眼神頓了頓,卻沒有多問,轉而說起了鹽的事。
卻說這幾年邊境不穩,各大門派都派了人去北漠打匈奴。空明宗也有人去,這些人回來之後,都變得不愛吃鹽。他們空明宗是佛門,本身飯菜就清淡無比,倒是不明顯,來到六陽城就發現,其他門派的qíng況比空明宗要嚴重得多。甚至因為這些人大張旗鼓的嚷嚷,讓不吃鹽變成了一種風尚。
他們吃著,還有其他桌的人對他們指指點點,仿佛他們吃鹽是多麼丟人的一件事。
“大塊吃ròu,大碗喝酒,這才是江湖豪俠該有的風範。”鄰桌胸背熊腰的壯漢,一邊說著,一邊拿起一塊白煮ròu大快朵頤。旁邊的人也跟著吃,一邊嚼著ròu,一邊吐沫橫飛地chuī噓自己在戰場上的英姿。
丹漪看得直皺眉,覺得有點噁心,“快些吃,我們去歇息。”
“唔。”辰子戚應著,給丹漪夾了些魚ròu。這裡產一種大鯉魚,澆汁紅燒出來,外焦里內很是鮮美,丹漪對魚ròu尚可接受,吃起來沒有那般抗拒。
了了看看他倆,瞥了一眼自家徒弟,輕咳一聲示意他給自己夾菜。小和尚仿佛沒聽見,就對著桌上那盤青菜豆腐吃得香甜。
正吃著,外面傳來一陣騷動聲。街對面有幾個捕快,要捉拿胭脂水粉店的老闆娘,老闆娘哭天搶地的大呼冤枉。許多百姓都圍了過去,飯館裡的人也不例外,各個伸長了脖子去看。
了了已經快速扒完了飯,謝過辰子戚的款待,就拉著徒弟出去瞧熱鬧了。
“一個和尚,怎麼還喜歡瞧熱鬧?”辰子戚搖了搖頭,轉而一想,這人連ròu都吃了,還有什麼做不得的,“他真的是空明宗的和尚?”
“他是宗主的師弟。”空明宗宗主,法號了寂。這花和尚叫了了,是了寂最小的師弟。丹漪吃完最後一顆海棠果,拉著辰子戚離開烏煙瘴氣的飯館。
脂粉鋪子裡的女人是個普通人,並不會武,輕易就被捕快給抓住,五花大綁的送到衙門去。百姓們議論紛紛,都說這女人害死了自己的丈夫。
“那日我也瞧見了,嘖嘖,身上都是口子,被人砍了十幾刀呢!”
“她男人還是六合宗的外門弟子呢,會武功,肯定不是她殺的。”
“不是她殺的,那也是jian夫殺的。”
大門派轄下的城鎮,官府多半沒什麼用,沒想到這六陽城的官府還挺上心,辰子戚摸摸下巴。
“非是官府用心,概因近日六陽城中的兇殺案太多,人心惶惶的。”六陽城風翎樓的層主這般說道。
江湖人聚集之地,本身就是非多,但好歹都是名門正派,平日裡打打殺殺很少牽扯到百姓。這次卻有些不尋常,從上個月開始,六陽城中已經發生大大小小數十起殺人案。
“都是什麼人出手的?”丹漪微微蹙眉。
“大部分都是大門派的弟子,偶爾有玄道中人渾水摸魚,但更多的還是名門正派的人出手的。”風翎層主將一份詳單遞給丹漪看。
六合宗、極陽宗、huáng山派……這些殺人者的身份,遍布各大門派。武林高手殺平頭百姓,猶如砍瓜切菜,除了官府,沒有人會來追究。怕發生民亂,官府這才出手,整治幾個案子穩定民心。
“名門正派砍殺百姓,這可是個大把柄。”辰子戚挑眉。
丹漪把名單遞給他,沉吟片刻道:“此事有蹊蹺,當再查查。”
各大門派的人陸陸續續來到六陽城聚集,六合宗給各門派的掌門安排了住宿,其他人就沒有這般好的待遇了,大部分人都暫住在六陽城。
丹漪絲毫沒有去六合宗住的意思,直到大會開始那日才會現身。
幾日後,辰子戚在街上又碰見了了和尚。和尚見到他,立時把他拉到一邊,神秘兮兮的說:“常兄弟,我勸你趕緊離開這裡。”
“怎麼了?”辰子戚蹙眉看他。
“這城中有古怪。”了了一邊說著,一邊分神去瞧街對面給他買ròu夾饃的徒弟。
那日被官府抓走的女人,在大堂上受了板子,最後屈打成招,說是自己殺的丈夫。府尹不信,說她一個女人不可能有那麼大的力氣,定要她供出jian夫來,又要給她上夾棍。那女人實在受不住,一頭碰死在了柱子上,死前悽厲無比地高喊了一句:“六陽城必遭天譴!”
接下來的幾日,六陽城蹊蹺死去的人越來越多,連那日打她的衙役也死了。不僅是普通百姓,連許多江湖中人也橫屍街頭,死像萬般悽慘。百姓們越來越慌,都說是那個詛咒應驗了。
“大師,你是念佛的人,還信這個?”辰子戚抽了抽嘴角,行的端坐得直、一身正氣的大和尚,竟還會怕這種邪祟。
“阿彌陀佛,佛祖是救不了現世苦的,只能渡來世。”了了說得一臉認真,正說著,忽然臉色一變,身形如箭矢一般,直奔街對面而去。
對面的ròu夾饃攤子前,一名披頭散髮的女人忽然抱住了白白淨淨的小和尚,嚎啕大哭:“我的兒,我可算找到你了!”
圓濟小和尚一手舉著ròu夾饃,一手使勁推著那女人,“女施主,你認錯人了!”
女人卻不管不顧的,抱著圓濟就跑。圓濟的ròu夾饃被甩飛了出去,頓時沒了顧及,一掌拍在女人的肩窩處,試圖脫身。
誰知那女人力氣頗大,怎麼都掙脫不了。
了了此時已經趕了過去,抓著徒弟的衣領把人拽出來。那女人立時尖叫著撲過來,瘋瘋癲癲地撕扯了了,把一身原本就破舊的僧袍,扯出了個大口子。了了只能抱著徒弟躲避,很是láng狽。
辰子戚正要過去幫忙,忽而有幾個和尚從街角跑過來,拉開了瘋女人。那女人立時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跪著爬著去抓小和尚的衣擺。
“師叔,這是怎麼回事啊?”為首的和尚,正是圓海。
“我哪知道!”了了把徒弟藏到身後。
“死了,都死了……我的孩子……嗚嗚嗚……”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圓海:師叔,是不是你在外面惹的風流債
了了:口胡,我是酒ròu和尚,不是酒色和尚好嗎?
圓海:你都破了多少戒了,也不差這一個
了了:我們酒ròu和尚也是有原則的!
圓濟:→_→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會
女人坐在地上,一邊哭一邊神神叨叨地念叨。
年輕的和尚們覺得她可憐,沒有立時走, 圓海上前攙扶,“女施主, 可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女人的身體在不停地發抖,被和尚拉起來的時候, 眼睛四下里亂瞟,似在警惕著什麼。目光轉到街對面的時候, 忽而大聲尖叫起來,指著街對面的人顫抖不已, 仿佛見了鬼一般。
辰子戚見那女人是看向自己這個方向,不由得一驚, 趕緊回頭, 就對上一雙美如畫卷的鳳尾目, 不是丹漪是誰?
“你怎麼來了?”辰子戚鬆了口氣, 那女人的表qíng太滲人, 他還當大白天遇見鬼了。
“來找你。”丹漪淡淡地笑, 仿佛沒有看到那個指著他大呼小叫的女人。
辰子戚是出來買瓜子的。明天就是武林大會,小紅鳥說要養jīng蓄銳,就躺在chuáng上犯懶,指使辰子戚給他嗑瓜子。等了半天也不見戚戚回來,丹漪有些擔心,便出來找他。
女人尖叫之後,突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嘴巴里嗚嗚啦啦的哭喊道:“宮主,宮主……宮主饒命……”
聽到女人這般稱呼,所有人都是一驚。縱觀整個江湖,能被稱為“宮主”的,就只有歸雲宮的主人。眾人紛紛看向那身著紅衣、俊美不似凡人的年輕男子。
“那人是歸雲宮宮主?”圓海心中咯噔一下,這兩人樣貌如此出眾,自然不會錯認,正是前幾天他們在洛陽圍攻之人!
丹漪這才緩緩抬眼去看那瘋女人,蓬頭垢面,徐娘年紀,下巴上有顆明顯的美人痣。確認自己並沒有見過她,丹漪禁不住微微蹙眉,這一聲“宮主”叫得委實蹊蹺。
就在這時,原本跪著的瘋女人突然bào起,一頭撞向了了和尚的胸口。眾人都還沉靜在大街上遇到歸雲宮宮主的詫異中,不料異變突生,連了了和尚也沒反應過來,被她撞了個趔趄。女人趁機抓住了圓濟小和尚的衣領,一把將小和尚攬進懷裡,運起輕功躥了出去。
沒想到這瘋女人竟然武功不弱,了了氣急敗壞地大喝一聲,追著那女人的方向而去,幾個年輕和尚也跟著在後面跑。
丹漪朝天上盤旋的老鷹打了個手勢,示意刁烈跟過去看看。
和尚們追著女人來到城中一處民宅中,這是個不大不小的三進宅院,青磚灰瓦,黑漆大門,門前還掛著簇新的燈籠,顯然是有人居住的。只是剛剛靠近,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翻牆而入,走在走前面的圓淨嚇得驚呼出聲,“啊啊啊!”
屍體,滿院的屍體,橫七豎八,各個死狀悽慘。有的手中握著刀劍死不放手,有的手無寸鐵但肌ròu虬髯,這明顯不是普通人家,而是前來參加武林大會的武學世家。地上的血跡還很新鮮,應該剛死了沒兩天。
那個瘋女人正緊緊抱著圓濟小和尚,坐在內院的階梯上,抽搐般地一晃一晃,在她的腳邊,躺著一句年幼孩子的屍體。
“這是……溧河雲家。”圓海在一具屍首身上翻到一塊玉牌,辨出了這一院子人的身份。
溧河雲家,原本是玄道中的一個不起眼的小家族,以給人押鏢為生,依附于歸雲宮。後來不知怎的,叛出了玄道,說要“改邪歸正”,舉家投靠了六合宗。這事在十年前鬧得沸沸揚揚,讓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家族為人所知。
“雲家被滅門了?”正在籌備武林大會的羅鴻風,聽著這消息,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怎麼回事?”
這幾日,六陽城中不斷有人被殺。羅鴻風懷疑是有人在下黑手,六合宗上下為查此事焦頭爛額,已經準備花錢請歸雲宮幫著查了,沒想到在這節骨眼上又出這麼大的事。
雲家是依附於六合宗的家族,這次為了參加武林大會給六合宗充場面,把家族中所有的jīng英都派了過來,結果……
羅鴻風看看被丫鬟收拾整齊的瘋女人,狠狠皺起了眉頭,“四娘,你怎麼成了這幅模樣了!”這女子叫雲四娘,是雲家家主的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