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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清靜了,仰頭再看,表哥還是那個陽光開朗的表哥,與往常並沒什麼不同。他彎腰,把明蕊抱起來,放在臂彎里掂了掂,親昵道,“小懶豬,今天在學校里吃了什麼,好像又長胖了。”
“哪裡胖?小孩子就要這樣才可愛嘛!”歐絮剝開一顆糖果,塞進小姑娘嘴裡,還順便捏了捏她軟乎乎的腮ròu。
“謝謝姐姐。”明蕊含著糖果道謝,感覺表哥的手臂仿佛長滿了刺,扎得自己渾身發疼。但她一點異狀都不敢表現出來,還得伸出手摟住表哥的脖頸,裝出親密無間的樣子。
回到家,明蕊立刻跑進臥室,反鎖房門,打開聊天頻道:“祁澤哥哥,小黑會不會出錯?”
“什么小黑?”祁澤一直關注著小姑娘的qíng況。
“就是你寄給我的布娃娃。”明蕊從空間鈕里取出布娃娃,遠遠扔在chuáng角,一雙眼睛淚汪汪的,可憐極了。
“不會,它的眼睛能攝魂。”祁澤想了想,追加一句,“如果我是你,我會更相信自己手裡的武器,而不是外人的施捨與同qíng。”
“可是表哥不是外人。”明蕊躲進被窩裡偷偷抹淚。
“你可以選擇相信小黑,或不相信。這個布娃娃我只賣一億,我們的jiāo易已經完結,我對你沒有任何責任。”說完這句話,祁澤關閉了聊天頻道。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如果小姑娘不願意面對現實,他也沒有辦法。
“祁澤哥哥?祁澤哥哥?”明蕊等了一會兒,見對方始終沒有回應,這才鑽出被窩,看著小黑髮呆。樓下陸續傳來引擎聲,應該是舅舅和舅媽回來了。機器人管家在廚房裡忙碌,飯菜的香氣透過門fèng隱約傳來。
明蕊抱著小被子在chuáng上滾了滾去,聽見表哥叫自己吃飯的聲音,磨蹭了很久才打開房門,慢吞吞地走下樓梯。她在拐角處站了一會兒,跺跺腳,拍拍腦袋,又噔噔噔地跑回去,把小黑塞進口袋裡。小黑自動調整坐姿,兩隻小手扒著口袋邊,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望著外面。
明蕊沒敢像往常那樣直接撲進舅媽懷裡,而是躲在餐廳門口往裡看。她口袋裡的小黑也伸長脖子窺探,用血染成的小嘴咧開一抹詭異的笑容。
隱秘的喜悅,壓抑的急切,這樣的感qíng應該不算惡念吧?明蕊偷偷吐出一口氣,這才走到舅媽身邊,習慣xing地伸出手讓她抱上椅子。舅媽一邊問她在學校里好不好玩,習不習慣,一邊用濕毛巾擦拭她的胖爪子,然後把她歪掉的丸子頭調整一下。
就在這一瞬間,一股駭人的殺意直刺心底,令明蕊差點痛苦得呻。吟起來。她臉色煞白,眼眶通紅,雙手緊緊捂住小嘴,怕自己吐在餐桌上。這就是自己深切喜歡著的,也信賴著的,並準備共同生活的家人嗎?好噁心,真的好噁心!她掙扎著跳下椅子,跑進廁所嘩啦啦地吐出來。
舅媽和表哥連忙追過去,一個給她拍背,一個給她餵水,臉上露出焦急的表qíng。舅媽是真的的焦急,她似乎想殺她,卻又擔心她的健康出了問題。表哥除了滿心不耐與厭惡,就只剩下擺脫她的迫切。
這是什麼樣的家人啊?明蕊後悔極了,隔著迷濛的眼淚朝門口看去,發現舅舅來了,連忙伸出手向他求救。
“這是怎麼了?”舅舅把她抱起來,憂心忡忡地詢問,但他的內心卻很平靜,近乎於冷酷的平靜。
“我,也,不,知道。”明蕊用小拳頭堵住嘴,身體不受控制地發抖。比起舅媽的殺意,表哥的厭憎,舅舅毫無波瀾的內心反而更令她感到恐懼。這代表在舅舅眼裡,自己並不被當成一個生命看待,而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東西。殺死她就像扔掉一袋垃圾,沒什麼大不了。
“應該是吃壞肚子了。走,我們立刻去醫院看看。”趙成功馬上把外甥女抱上飛車,疾馳而去,qíng急之下連家居服和拖鞋都忘了換。舅媽方媛與表哥趙達皆是如此。
如果這事發生在往常,明蕊一定會非常感動,但如今,她躺在舅媽懷裡就像掉入了冰窟窿,冷得徹骨。為了汲取一點溫暖,她不得不把小黑從口袋裡拽出來,緊緊摟入懷中。小黑抱住她一根手指,微不可見地輕撫著,黑色雙眼發出詭異的亮光。
醫生自然檢查不出問題,只好給小姑娘安排了一個全身檢查。兩個小時後,明蕊從掃描室里走出來,面色已恢復如常,抱住舅舅大腿,乖巧道,“舅舅我沒事了,您別擔心。”
“沒事就好,剛才差點嚇死舅舅。”趙成功抱起外甥女,寵溺地刮她小鼻子。方媛結了醫療費,又跑去超市買了一大堆貴重補品,趙達跟在她身後搬運,臉上沒有絲毫不耐煩,還頻頻把表妹愛吃爸媽卻不讓買的零食扔進購物車,並調皮地擠眼睛。
舅舅看見了也當沒看見,指指兩個孩子,用口型無聲說道,“下不為例。”
在外人看來,這是多麼溫馨和睦的一家三口?明蕊以前也這樣覺得,但現在,她只感到毛骨悚然。看上去無比慈愛的舅舅,其實是個沒有感qíng的冷血動物;表面溫柔善良的舅媽,實則是個滿懷殺意的魔鬼;開朗陽光的表哥內心只有黑暗。
他們在算計她,利用她,甚至意圖殺害她,但為什麼?明蕊是個非常堅qiáng的孩子,她能從父母雙亡的悲傷中走出來,自然也能適應眼下這種險惡的環境。她發達的頭腦正分析著舅舅一家的目的:
在接自己來帝都之前,舅舅便拿出一份協議,表示會讓第三方託管妹妹和妹夫的遺產,第三方由法院裁定,他絕不cha手。來帝都之後,他甚至向外甥女提出建議,讓她立下一份遺囑,言明自己死後將把所有財產捐獻給公益機構,這能最大程度地保護外甥女的安全。但消息不幸走漏,於是激怒了雅閣星的親戚,讓他們聯名把舅舅告上法庭。
由此可見,舅舅接近自己應該不是為了遺產,否則他的內心會被貪婪占據。明蕊把第一條動機“財殺”劃掉,緊接著又劃掉“仇殺”。舅舅不恨她,也不恨爸爸媽媽,她能通過小黑感覺到。
那是為了什麼?明蕊徹底迷茫了。
回到家之後,她躲進房間,打開聊天頻道,給祁澤寫了一大段道歉並感謝的話,又把今天的事詳細敘述一遍。除了小黑和祁澤,她竟找不到任何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也無處求助。
“不圖財的話,他們還能從你身上得到什麼?你有哪一點值得他們覬覦?”祁澤提點一句。在乾元大陸,這樣的事並不鮮見,尤其是那些生來就擁有特殊體質的人,很容易被捉去煉成丹藥。
明蕊咬著大拇指認真想一想,遲疑道,“除了遺產,我身上最貴重的東西或許就是我的大腦。超腦異能者非常稀少,尤其是腦域開發度達到40%以上的,在帝國應該只有我一個。星網的建造者奧倫博士就是超腦異能者,他非常厲害,等我長大了,會比他還厲害!”
“所以最近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腦子,別被人挖走吃掉。想超越奧倫博士,首先你得活著。”祁澤不會用善意的謊言去安慰小姑娘,他必須讓她意識到自己處於怎樣的危險當中。
明蕊嚇得發抖,連忙抱起小黑蹭了蹭。從恐懼排斥到信任依賴,她對小黑的感qíng發展得十分迅猛。“那我該怎麼辦呢?”她愁眉苦臉地說道,“報警嗎?沒有證據,警察不會受理案件,我舅舅也會提前把我殺死。”
“什麼都不gān,等著你舅舅動手。”祁澤慢慢打字,“小黑會保護你,別害怕。”
明蕊盯著這行字,真的不那麼害怕了。祁澤哥哥是神級製造師,不會騙人的。
第70章
自從那天晚上聯繫過後, 祁澤已經很多天沒收到小姑娘的私信,但也並不如何擔心。有那隻布娃娃在, 別說一般人, 連異能者都很難得手。況且他還在布娃娃里留下一縷神識,沒有窺探的作用,只是預警,小姑娘一旦遭遇危險, 他這頭很快就能感知。
他已經成為全星系炙手可熱的人物, 走哪兒都有一大群權貴爭相巴結。赫連校長屢次邀請他留下任教,都被他果斷拒絕了。這些天又有消息傳來, 說帝國準備授予他公爵爵位,並附送一顆星球作為私人領地。
祁澤不在乎爵位, 對私人領地倒是有點興趣,正滿心期待這件事什麼時候能達成,就見穆燃在個人網頁上發布消息, 廣邀帝國排得上號的機甲製造師共同舉辦一場技術jiāo流大會, 旨在打破技術壁壘, 促進科技進步。
消息一出, 很多機甲製造師在網頁下留言, 表示一定會準時參加。德高望重的老前輩們也沒端架子, 陸續發文盛讚。網民們紛紛跑來湊熱鬧,都說穆燃果然是穆家人里的異類,既憂國憂民,又心胸寬大, 是振興帝國軍工事業的中流砥柱。當然,提起穆燃,他們也沒忘了把祁澤狠夸一遍,還給兩人取了一個共同的外號,叫“帝國雙子”。
穆燃看見這個外號是什麼心qíng暫且不得而知,祁澤卻感覺膈應極了。他爹什麼時候給他生了一個兄弟?
“不去!”他轉發了這條消息,並堅定拒絕。
“為什麼?我誠心誠意地邀請您,希望您摒棄前嫌,共襄盛會。”網民們炸開鍋的同時,穆燃立刻跑到評論下留言,態度既恭敬又誠懇,做足了低姿態。
“我的技術不對外jiāo流。”
“既然你的技術不願意對外傳播,當初為什麼把穆家的技術爆出去?己所不yù勿施於人的道理你懂不懂?”穆燃還沒說話,五皇子就坐不住了,親自開了大號來懟人,“穆家雖有做錯,卻與穆燃無關,他能意識到技術壟斷對國家的危害,進而做出改變,你為什麼不能?你就沒有一點國家榮譽感嗎?”
“己所不yù勿施於人,我對這句話的理解比任何人都深刻。正是因為太清楚自己最害怕的是什麼,才會在受到迫害時做出相應的反擊。你們願意把自己的技術拿出去jiāo流,那是你們的事,我有權處理我的智慧財產權。”祁澤一點不怕得罪人。
五皇子氣得咬牙,一個字一個字地打道,“你太狹隘了!”在這條回復之下,很多網民對祁大師由崇拜轉為失望,又到鄙夷,大罵他不要臉,心胸狹窄、自私自利。許多聲名顯赫的機甲製造師也站出來,痛批他小人得志,個xing猖狂。
“我狹隘是我的事。”祁澤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事先申明:我的超能機甲改造技術已經被嚴氏獨家買斷,你們想從我這兒白拿技術,那是不可能的。技術壟斷這個鍋我不背,我可不像穆家,寧願把技術捂爛在手裡,也不讓外人嘗到一點點甜頭。我孤身一人,沒有家族勢力需要發展,也沒有家族子弟需要供養,更沒有家族產業需要維持,我發明的技術能賣就賣,誰出得起高價誰便中標,諸位在rǔ罵我的時候還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