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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於禮貌,嚴君禹頷首道,“它的確很特別。”
“看來你對祁澤很有信心。這份信心是從哪兒來的?”穆燃試探道。
“從這兒。”嚴君禹指了指自己左胸。
穆燃臉上的笑容完全隱去。在電話里聽到這人的心聲,和在現實里聽到,感受完全不一樣。他以為自己能從容應對,但微顫的指尖卻在預示著漸漸失控的心qíng。他閉了閉眼,繼續道,“原本說好要為你工作,但最後卻食言了。現在的我已經一無所有,為了我腦子裡的資料,幾乎各方勢力都在爭奪我的歸屬權。你知道嗎?我現在就像一件貨物,只能任由別人挑選,想要過得好一點,除了極力展示自己的利用價值,沒有別的辦法。然而危險的是,這些利用價值將導致我落入更難堪的境地,囚禁、綁架,甚至掠奪記憶。那些人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我不想連累你,所以離開了,選擇赫連岳也是因為不得已。他是帝國皇子,民眾的眼睛都盯著他,在他身邊我反而更安全,至少不會莫名其妙失蹤。君禹,我想告訴你,哪怕我們的家族站在對立面,我也會永遠把你當成最重要的朋友。”
穆燃的眼睛清澈透亮,一如水洗。他仰著臉,一眨不眨地看過來,單純得像個孩子,也脆弱得像個孩子。看見這樣的他,沒有人能硬起心腸。如果不是因為那場意外,如果不是發現對方留在自己機甲里的神識,嚴君禹一定會心軟。
但現在,除了滿心嘲諷,他竟找不出別的qíng緒。最重要的朋友原來是用來控制進而謀殺的?這份友誼他恐怕難以承受。從小到大,穆燃都是如此,用溫和的手段掠奪著別人的一切。他喜歡的總能得到,他厭惡的總會消失,而錯誤永遠在別人身上。
他既無辜又無害,哪怕差點把帝都炸毀,也能迅速洗白自己,瞬間從重刑犯變成受害者。論起心xing、手段,同齡人里誰能與他相較?
嚴君禹遍體生寒,面上卻一點兒不顯,徐徐道,“我明白你的苦衷。阿岳會好好待你,祝你們幸福。”
“謝謝。”穆燃沒能得到預想中的回應,只好略一頷首,慢慢走開。不心軟、不溝通、不靠近,這樣的嚴君禹何其陌生?
“廢話說完了?”祁澤站在不遠處,挑著眉詢問。
“說完了。”嚴君禹yīn郁的心qíng立刻晴朗起來。
“說完了就登機,給我打爆對面。”祁澤朝前指去。
“為你而戰。”這句話有模仿歐陽曄的嫌疑,但它充分表達了嚴君禹此時此刻的心qíng。看透了穆燃的虛偽無qíng,再來看滿肚子壞水卻真實可愛的祁澤,他眼裡只剩下濃濃的笑意。
心裡微微一動,他不由走上前,把嬌小的少年抱入懷中,用力箍緊。
“我是你的戰士。”他附耳低語,然後頭也不回地登上機甲。
祁澤一邊揉著通紅的耳尖,一邊用叫喊聲掩飾自己的羞意,“先跟他們隨便玩玩,玩膩了再動真格的。別一上去就把人打爆了,那不夠jīng彩!”
“知道了。”嚴君禹迅速進入駕駛艙,目光轉了一圈,最終停留在左下角的控制盤上。原本只有啟動鍵和關機鍵的地方,現在多出來一個黑色的按鈕。祁澤的原話是這樣說的:“只要按下它,哪怕是一條狗在cao控機甲,都能輕鬆獲勝。”
毫無疑問,嚴君禹比狗厲害多了。
第65章
一純黑一銀白的兩台機甲同時按下啟動鍵, 一個立即飛上比斗台,一個慢慢走了兩步才躍上去, 光看瞬時加速度, 穆燃改造的機甲超出祁澤的不止一大截。
嚴老爺子又想捂臉,但硬生生忍住了。要知道他孫子可是4S級的異能者,如此龐大的jīng神力都無法彌補速度上的差距,那台D4得有多爛?觀眾們早就預料到這一qíng況, 所以並不感到驚訝, 有的哈哈大笑;有的勸嚴君禹趕緊下來,別陪著祁澤丟人;還有的冷眼旁觀。
之前死命詆毀祁澤的學渣得意洋洋地開口, “看見了嗎?一開場,兩台機甲的差距就出來了。祁澤根本沒做任何改動, 就只是塗了一層漆而已!我真為嚴學長感到難過,他綁定誰不好,偏要綁定祁澤這種徒有其表的傢伙!等著吧, 比斗一結束, 祁澤的事業也就完蛋了, 不會有人願意聘用這種既無能又不負責任的機甲製造師!”
坐在他身後的貴族公子沒說話, 臉色卻十分yīn沉。歐陽曄一心看比賽, 沒功夫跟一個傻bī計較。
學渣見沒人搭理自己, 非但不消停,反而更張揚起來,指著純黑機甲怪笑道,“我的老天爺!看看祁澤為嚴學長準備了什麼武器?人家拿的是脈衝槍, 他竟然握著雷射劍。這玩意兒淘汰多少年了?一百年還是兩百年?我真不敢相信在畢業考這麼重大的日子,祁澤竟然有勇氣把它拿出來!”
周圍人也都發出嘲諷的噓聲。對他們來說,雷射劍已經是古董級的武器,只存在於教科書中,而不是現實,就算拿把雷射槍也比這個好啊!
嚴老爺子再也堅持不住了,藉助茶杯的掩護,做了一個牙疼的表qíng。他現在只想敲開孫子的腦袋,看看他究竟在想些什麼,竟然會同意駕駛如此低能的機甲!祁澤真是有本事!人家穆燃把D4改成了T4,他卻把D4改成了G4,xing能非但沒得到一點提升,反而大幅下降。這是什麼手段?剛入學的菜鳥都比他qiáng百倍!
不,差點忘了,他本來就是個菜鳥!他根本連一顆螺絲釘都沒親手打造過!想到這茬,老爺子不禁痛心疾首,暗怪自己為了補償這些年孫子受過的委屈,竟放任他和祁澤混在一起!
那本古字典里好像有這樣一句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祁澤就是一塊碳,黑得不能再黑了,跟他混能有什麼好處?
在老爺子的懊悔下,對持中的兩台機甲終於有了動作。五皇子把脈衝槍收起來,改為近戰。他明顯手下留qíng了,並未使用任何殺傷xing武器,而嚴君禹戰鬥經驗豐富,又加之jīng神力比他高,一開始倒也不分勝負。
兩人都是特種人里的佼佼者,搏鬥技巧非常高超,無論難度多大的動作,都能運用自如,迴旋、閃避、橫踢、肘擊,你來我往,你攻我守,場面十分jīng彩。持續發出噓聲的觀眾這才安靜下來,並由衷感嘆:要是沒有嚴少主的實力作支撐,祁澤一定會輸得很難看!
“哼,他就是仗著自己綁定了嚴少主才敢這麼gān!哪怕他什麼都不改裝,嚴少主也能幫他贏得勝利!”毫無疑問,學渣是嚴君禹的腦殘粉,難怪說起祁澤時語氣酸溜溜的。
貴族公子冷笑道,“醒醒吧,別盲目相信異能者。只要進入駕駛艙,決定勝負的基準將不再是他們的自身等級,而是機甲的xing能。D型機甲在T型機甲面前,只有被碾壓的份兒。現在是五皇子故意讓著嚴君禹,等五皇子玩膩了,自然會一pào送他下台。”
話音剛落,五皇子就失去了耐心,把雙手變成兩管pào筒,對準嚴君禹轟擊。嚴君禹憑藉敏捷的動作和qiáng大的預判能力,一一躲過pào火,連續幾次後空翻,退到了比斗台邊。他感覺自己還有餘力,所以並未按下黑鍵,而是不斷在密集的pào火中尋找著機會。
銀白機甲為了展示穆燃的改裝成果,此時已火力全開,肩頭,胸前,俱都伸出許多重型武器,“突突突”的she擊聲響徹比斗廳。純黑機甲起初還能揮舞雷射劍擋掉幾發子彈,後來就只剩下躲閃的份兒。
嚴老爺子已經把眼睛閉上了,不忍目睹孫子被人蹂。躪的慘狀。攝錄儀對準他拍了幾個特寫,又飛到場下,竟然發現祁澤正與李氏少主在聊天,眼角眉梢全是明朗的笑意,根本沒往台上看。
“我cao。你媽!嚴少主在台上為你拼命,你竟然在台下撩漢?你下來,看我不打死你!”嚴君禹的粉絲出離憤怒了。他們也是首次看見偶像如此láng狽的一面。什麼叫毫無招架之力?什麼叫被人壓著打?這就是!一個4S級的異能者,註定站在權力頂端的將星,卻因為信錯了人而處於如此尷尬的境地,他本人不覺得難受,看的人都替他傷心。
“求你了,主動認輸吧!”有粉絲高聲吶喊。
“嚴少主從來不主動認輸。”旁邊有人無奈嘆息。
粉絲們感到憤怒,路人冷眼旁觀,黑子幸災樂禍,坐在觀眾席上的人各有各的心思,卻沒有一個認為嚴君禹能贏。
穆燃站在比斗台下,擰眉審視嚴君禹和祁澤的表現。一個láng狽至極,一個輕鬆自在,這種反差只代表兩個可能:一,祁澤的殺手鐧還沒使出來;二,這台D4真的只是普通的D4。
然而無論怎樣,他都決定在今天取走祁澤的xing命。想到這裡,他閉上眼,安安靜靜地靠在椅背上假寐,仿佛已勝券在握。飛行攝錄儀拍到他從容不迫的舉止,覺得這個素材比較好,立刻發到了公共全息屏上。
機甲製造系的學員們不得不心服口服地表示:哪怕穆家已經覆滅,在機甲製造這個領域裡,穆燃依舊是神一般的存在。如果說有誰能追趕甚至超越穆飛星大師,那麼這個人非穆燃莫屬。
台上,純黑機甲還在垂死掙扎,台下,待機中的幾台機甲卻悄無聲息地打開了掃描系統。與此同時,祁澤和李子謙忽然有了芒刺在背的感覺。
“阿魁,這裡有危險,馬上帶我們離開。”李子謙迅速做出反應。孟魁是3S級的體術者,力量不是一般的大,立刻把BOSS連人帶輪椅扛在肩頭,又一把撈起祁大師,夾在腋下,朝場外急退。BOSS曾無限接近4S級,而且經歷了戰火的淬鍊,他的直覺一定不會出錯。
果然,當阿魁快跨出圍欄時,原本放置在一旁的幾台機甲竟同時啟動,向他們發出猛烈地攻擊。粒子彈、脈衝pào、雷射pào、中子彈、次聲波,這一屆的畢業生由於得到了隱私保護,於是徹底放飛自我,什麼樣的殺傷xing武器都敢往D4上裝。
阿魁再厲害也只是血ròu之軀,哪裡能跟這些鋼鐵巨怪相比,左右閃避之下很快就傷痕累累。這一變故驚呆了校方和觀眾,但他們離得太遠,鞭長莫及。場內的畢業生都是一群弱jī,除了逃命根本沒有別的辦法,而他們的駕駛員負責守護他們的安全,一時也騰不出手應對。
“快通知軍部!快快快!”赫連校長焦急大喊。嚴老爺子已經聯繫了許起,並派遣自己的警衛員下去救人。
場中一片混亂,很快就有人發現,那些忽然失控的機甲似乎只攻擊祁澤、李少主和孟魁,對旁人並不構成威脅。駕駛員根本就沒登錄,它們為什麼能自動開啟,又是如何找准目標?一個個謎團接踵而來,卻沒人有功夫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