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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擁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人,才叫真正的活著吧。
“剛才我看到一個美人,”顧如玖放下帘子,對晉鞅道,“瓜子臉,柳葉眉,杏眼,看起來就跟畫中人似的。”
“是嗎?”晉鞅見久久似乎對那個美人十分感興趣的樣子,抿著嘴角道,“難道比我還好看?”
“呃……”顧如玖忙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當然是你最好看,這是兩種不同的好看。”
“有什麼不同?”晉鞅一臉嚴肅的問,大有沒有答案不罷休的樣子。
“剛才的美人,我就看看,你這樣的美人,”顧如玖笑了笑,伸手摸著他的臉頰,“我會想一口吃掉。”
“是我吃了你,還是你吃了我?”晉鞅低頭,眼神微黯,“在我眼中,你就是最美味最可口的大餐。”
顧如玖食指點了點他的喉結:“不如回去後試試?”
一把握住她的手,晉鞅笑著道:“我也有此意。”
當天晚上,兩人回到宮裡,進行了一場大戰,這場戰爭讓晉鞅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滿面chūn風,看誰都順眼起來。
正當值的晉響見晉鞅眉眼帶笑,一副吃飽喝足的樣子,忍不住咳了兩聲,不愧是皇后娘娘,只有她才能把陛下哄得這麼開心。
最近到京中任職的地方官員,基本上已經上任,就連住得比較遠的錦州刺史也趕到了京城。因為這位錦州刺史曾經幫過晉鞅,所以晉鞅特意在御書房召見了田恩光。
有幸面聖,田恩光一夜都沒有睡好,一大早便起chuáng準備,擔心自己有半點不妥當的地方引得皇上不滿。
“父親,”他的女兒走到他的面前,彎腰替他理了理腰間的玉佩,小聲道:“陛下面見您,一是因為當初我們幫了他一個忙,二是因為你管理錦州這些年頗有政績,你不必如此緊張。”
“怎麼能不緊張?”田恩光深吸一口氣,“你人年輕,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身為一個大權在握的年輕帝王,對方不一定樂意再見到那些知道他過往有多láng狽的人,到時候別說受重要,只怕一個不小心,會帶累了全家。
“陛下年紀輕輕,便能讓大豐四海昇平,又怎麼會是那等忘恩負義的人,”他的女兒淡淡道,“更何況我們田家也不是挾恩圖報的人,為臣者,只當忠君愛國,僅此而已。往日的事qíng,你不要再提,即便是陛下主動提起,你也不要隨意搭話。”
“為父活了這些年,哪還能不知道這些,”田恩光擺了擺手,見女兒瘦瘦弱弱的模樣,嘆口氣道,“你也少cao心這些,好生養著身子吧。”
田碧月聞言面前笑了笑:“我知道,父親不必擔心。”
“當初是為父的錯,不該qiángbī著你嫁那等人家,誰知道他竟會如此混帳,”田恩光嘆氣,“只是你往日的念頭可不能再有,這是京城,我們這等出身,在顧氏這種傳承幾百年的世家面前,連讓人看一眼也不配。”所以你也不必想不能想的事qíng。
當今不是先帝,自家閨女也沒有當今太后的命格,那些要掉腦袋的心思,還是早些歇了好。
田恩光進了宮以後,並沒有馬上見到皇上,而是等了好一會兒後,才有太監來領他進去。
六月的天氣十分大的炎熱,他只不過在外面站了一會兒,後背的汗已經把衣服都浸透了。走進御書房,他只覺得一股涼氣撲面而來,舒服得他臉上緊張的神qíng也緩解了兩分。
他不敢抬頭看御案後的玄色身影,上前幾步就行了一個大禮:“微臣錦州刺史田恩光,叩見陛下。”因為他還沒到太僕寺任職,所以只能以錦州刺史自稱。
“免禮,賜座。”晉鞅打量眼這個田恩光,還是跟幾年前一樣,是個謹小慎微的xing子,這樣的人做太僕寺卿倒也合適。
“多謝陛下。”田恩光小心翼翼的坐了半個屁股,手腳都不知道敢怎麼放,方才覺得舒適的屋子裡,竟覺得有些冷起來。
“田大人一路來辛苦了,”晉鞅今日心qíng比較好,所有語氣也十分的溫和,“我們也有五六年沒見,你的家人可還好?”
“勞陛下問,微臣家中一切都好。”田恩光連連說好,便是不好,這會兒也要說好。
“嗯,”晉鞅點了點頭,見田恩光這幅模樣,便笑著道,“田大人不必拘謹,就當是跟朕閒話一下家常,當年若不是你與貴府千金相助,朕只怕還不能來京城。”
“不敢,不敢,”田恩光連連作揖道,“陛下乃是天命所歸,即便沒有微臣,也有上天相助。微臣不過是受了陛下恩惠,才能為陛下獻上綿薄之力。”
晉鞅笑了笑,對田恩光這種chuī捧的話,沒怎麼放在心上。他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說到貴府千金,不知她說了哪戶人家?”
“這……說起來慚愧,小女前兩年雖出嫁,但是夫家……現在已經和離歸家了。”田恩光不好說對方的壞話,又不敢撒謊,只好含含糊糊的回了這麼一句。
“這倒是對方有眼無珠了,”晉鞅笑道,“京中好兒郎無數,田大人必定能找到乘龍快婿。”
“微臣謝陛下吉言。”田恩光聽陛下提起女兒的這語氣,就知道當年那點的事qíng,是女兒自作多qíng,當年的陛下才多大,十二三歲年齡,哪裡知道男女之qíng?只可惜自家女兒xing子早熟,竟起了少女心思。若陛下當年沒有過繼給當今太后成為皇帝,自家女兒的心思倒有可能能成,如今對方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被萬民稱頌的明君,又有世家貴女為後,哪會記得你一個邊遠州縣的姑娘?
君臣二人正說著,田恩光就見一個穿著藍袍的太監端著一盅東西進來,那小心翼翼的樣子,仿佛捧著的是一個金娃娃,而不是一盅湯水。
“陛下,這是皇后娘娘親手給你熬製的消暑湯,”白賢看了眼書房角落裡擺著的幾個冰盆,把頭埋得更低,“娘娘還說,陛下您不可在書房裡放太多冰,這對你身體不好。”
他知道陛下畏暑,所以皇后娘娘讓陛下少放冰盆這個要求,實在有些qiáng人所難。
晉鞅揭開湯盅蓋子喝了幾口湯道:“讓人搬下去一個冰盆。”
一個太監上前搬走一個盆子。
他又喝了兩口,嘆口氣道:“再搬下去兩盆。”
白賢朝晉鞅行了一禮:“陛下喜歡娘娘做的湯就好,奴婢這就去匯報娘娘,她一定高興。”
“行了,朕還不知道你這老貨的心思,”晉鞅又氣又笑,揮手讓他退下,然後繼續低頭喝湯。
湯盅不大,他喝完也就五六分飽。把最後一勺湯吞進肚子,晉鞅在太監們的伺候下漱口擦嘴洗手,然後對老老實實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的田恩光道,“皇后一直這樣,總是擔心朕身體不好,這湯湯水水的,不喝還不行。”
旁邊的何明低頭想,陛下,您臉上的笑容如果不是那麼燦爛,或許還有說服力一點。
顯然,腦子還夠用的田恩光自然也看出陛下對皇后不是不滿意,而是滿意得不行,所以壯著膽子道:“微臣越矩說句話,還請陛下恕罪。”
“你說。”
“微臣以為,皇后娘娘乃是世家貴女,但是卻願意為陛下您洗手羹湯,可見皇后對你何等的qíng深意重。不然宮中奴僕無數,皇后娘娘又何必在如此炎熱的季節,親手為您做湯呢?”
“你說得有理,所以朕才捨不得她一番心思白費,只要把這些都給喝了。”晉鞅一臉甜蜜的苦惱道,“唉,也是沒辦法。”
何明:呵呵。
田恩光:女兒呢,你還是早些死心吧,皇上眼裡除了皇后,恐怕沒別人了。
“娘娘,奴婢送湯去的時候,陛下雖然正在接見錦州刺史,不過湯卻已經用了。”白賢笑著道,“還說您的湯味道好呢。”
“錦州刺史?”顧如玖不是傻子,以白賢的xing格,平時很少主動提起晉鞅接見了誰,現在主動提起此人,肯定事出有因,“此人也是最近調任到京的官員?”在親王封地任刺史,實際上跟擺設差不多,晉鞅把此人調任進京,肯定有什麼原因。
“陛下當年進京的時候,受到繼王妃的刁難,田刺史家的千金得知此事後,就告訴了她的父親,有二人幫忙,陛下才得以成功進京,面見了先帝與太后。”白賢停頓了一下後道,“奴婢聽聞這位田姑娘幾年前所嫁非人,年前已經和離歸家,現在隨田大人一起入了京。”
“倒也是不容易,”顧如玖聞言嘆息一聲,“畢竟是幫助過陛下的人,本宮怎麼也該表示感謝。”說完,她就讓兩個太監帶上謝禮,給田家姑娘送去。
白賢作揖道:“皇后娘娘真是仁善,那不過是他們為臣之道罷了,哪裡值得您親自賞賜。”
所以他常常就說,當今這位皇后可不是善茬,即便心裡犯了醋,還要讓人挑不出錯來?
她一個州縣刺史家的姑娘,擔得起皇后的謝禮嗎?
“她幫了本宮的男人,本宮自然要謝。”顧如玖笑了笑,抬頭見晉鞅走了進來,挑眉道,“陛下,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白賢回頭見陛下滿臉是笑,作為堅定皇后黨的他,頓時放下心來。
那位頗有姿色的田家姑娘是沒戲唱了,看陛下這模樣,只怕連對方長什麼樣都記不起來了。
69、第 69 章
“當年田恩光確實幫助過我,我才讓他做了這太僕寺卿,再高的職位以他的能力也無法勝任,”晉鞅對顧如玖解釋道,“他家的姑娘長什麼樣子我已經記不住了,你別多想。”
“我才不會多想,”顧如玖伸出食指戳著他的胸口,“人家好好一個姑娘,你別胡說八道,你記不住人家相貌,難道人家就能記住你了?”
“久久這話有理,都五六年前的事qíng,她肯定也記不得我了,”晉鞅好脾氣的笑了笑,讓何明把自己準備的東西拿過來。
“這是什麼?”顧如玖見晉鞅這個模樣,有些好奇,“弄得這麼神秘?”
晉鞅上前打開箱子,裡面放著一疊書,這些書看起來半舊不新,有些甚至連裝訂線都已經掉了。
見到這些書,顧如玖愣了片刻,蹲下/身撫著這些書籍:“這些不是在我的書房裡嗎?”
“昨天去岳家的時候,我見一些書上做了很多批註,就猜想這些書籍是你的心頭好,所以今天就讓人去岳家把這些書搬了回來,”晉鞅跟著蹲在她身邊,“你看看,有沒有什麼遺漏的?”
顧如玖搖了搖頭,心底軟成一片,對晉鞅道:“謝謝。”
晉鞅用額頭頂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喜歡就好。”
“陛下,張丞相有事求見。”一個太監在外匯報導。
晉鞅嘆口氣,蹲在顧如玖身邊不想動。
“你去看看吧,或許張相有大事想找你,”顧如玖見他這樣,笑著捏了捏他的耳朵,“你先過去看看,我讓御膳房準備了你喜歡吃的菜。”
“那好吧,”被捏了一下耳朵,晉鞅乖乖的站起身,帶著幾個太監出了紫宸殿,顧如玖見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以後,才低頭去翻面前這一箱書。
這些書上,有些是她幾歲時用過的,有些是她十多歲過後看過的,每一本都帶著她的記憶。
翻開一本遊記,她記得這本書是大哥與大嫂成親不久後給她買的,那時候她才七八歲的年齡,因為筆力不穩,所以寫的字軟趴趴的沒有風骨,大哥看到後,還幫她做了不少的批註。
現在七八年時間過去,大嫂不在了,留下大哥一個人,她心裡既擔心大哥,又說不出讓大哥再娶的話。
“娘娘,您怎麼了”秋羅見她神qíng不太對勁,忙擔心的問道,“可是暑氣太重,你身子不舒服?”
“沒事,”合上手裡的書,顧如玖搖了搖頭,“二嫂有了身孕,你去看看庫房裡,有什麼適合孕婦的,就裝起來,替我送到國公府去。”
“奴婢這就去找找,”秋羅福了福身,帶著兩個女官去準備賀禮。
顧如玖看了眼屋裡其他的人,擺了擺手:“你們都退下吧。”
“是。”宮侍們見皇后娘娘的神qíng明顯不好,便都很識趣的躬身退了下去。
等這些人都退下去後,顧如玖一撩裙擺坐到了地上,然後繼續翻閱起這些書來。
她翻了一會,才忽然想起晉鞅可能快要回來了,便收起被自己放在地上的書,小心翼翼的蓋上書箱蓋子。
張仲瀚見到晉鞅身影出現時,在心底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然後朝晉鞅拱手道:“臣見過皇上。”
“今天日頭這麼烈,長相此時見朕,可是有什麼要事?”晉鞅在御案前坐下,因為剛從外面進來,他臉上還帶著一層細汗。
“陛下,司馬鴻病危,只怕撐不了多久了。”張仲瀚嘆口氣道,“臣擔心司馬一系的官員犯下錯事,所以特來稟報。”
晉鞅聞言面色微黯,半晌才道:“何明,傳太醫院的院判去給司馬鴻診脈,另外帶上貢藥一併給司馬鴻送去。”不管司馬鴻現在有多少私心,至少這個老人經歷過三朝皇帝,也曾為大豐立下汗馬功勞。瑕不掩瑜,作為帝王,得知他病危後,心裡並沒有鬆一口氣,而是感慨。
傳聞司馬鴻年不過十八便高中狀元,引得京城無數女子傾心,後來更是振興司馬一族,讓本就輝煌的司馬一族變得更加榮耀。只可惜如今英雄遲暮,當年驚才絕艷的狀元郎,也不過是在病重掙扎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