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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這xing子什麼都好,就是愛cao心這一點,幾十年也改不過來,”楊夫人對自己這個女兒還是很了解的,“兒孫自有兒孫福,她這些年來,可曾給你們添過麻煩,讓你們為難過?”
楊氏聞言一怔,自從久久出生,這孩子總是十分討喜,乖巧可愛,嬌俏懂事,惹得她跟夫君疼愛不已,把她養得無憂無慮,恨不得半點不好的東西都不讓她沾上。但確實如母親所說,久久xing子雖然天真純善了些,但從未做過任何一件讓家人為難的事qíng。
見女兒一臉恍然的模樣,楊夫人笑得滿臉和藹:“所以你就放心吧,這孩子可比你想得還要聰慧。與其無謂的cao心她,不如想想日後的事qíng。”
楊氏明白母親擔心的是什麼,她道:“家裡已經想好了,待久久成了皇后,夫君便辭去尚書令一職。”
“嗯,這樣也好。”楊夫人想了片刻,點頭道,“他雖然退了,但是之瑀與存璟卻大有作為,以退為進,這才是長盛不衰之道。”
若是顧之瑀與顧存璟是兩個紈絝子弟,顧家或許還不敢做出決定,但兄弟二人都是有真本事的,顧長齡這一步雖然有些冒險,但從長遠來看,確實百利而無一害。
皇后母族太過顯赫,並不是什麼好事。
楊氏聞言笑了笑,轉頭看向女兒的方向。有點權勢,便把日子過得花團錦簇,那是bào發戶新貴的行事做派。
年關過去,朝廷啟印,顧家的幾個男人又開始忙了起來。
正月底,司馬家長房嫡女出嫁,新郎是德宜大長公主嫡長孫沈清河。
司馬家姑娘的嫁妝,稱得上是十里紅妝,顯赫至極。第一抬嫁妝進了沈家大門,後面的嫁妝還在司馬家擺放著,讓圍觀看熱鬧的百姓嘖嘖稱奇,直說即便是嫁皇后也不過如此了。
沈清河相貌英俊,氣度不凡,認識司馬玲的人見了,只覺得他與司馬玲當真稱得上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司馬香站在司馬家大房的院子裡,看著氣度不凡的沈家公子連作了好幾首催妝詩,終於讓堂弟開了門,背著堂姐出了院子,心裡有些酸澀又有些艷羨。
待司馬玲被背出院子的那一刻,鞭pào聲便沒有停過。所有人的人都滿臉是笑,紅紙遍地,顯示著主人家中正辦著大喜事。
跟在看熱鬧的賓客身後走出內院,司馬香看到堂姐坐進轎子裡後,沈家公子扭頭看了花轎好幾眼,眼中滿是溫柔的qíng意。
噼里啪啦的鞭pào聲送走了花轎,司馬香站在大門口,看著周圍人跑來跑去,突然覺得自己仿佛被這個畫面隔開,唯有她被鎖在方寸之地,暗無天日,再無出頭之時。
看著一箱箱嫁妝抬出大門,她突然想到,有了堂姐出嫁時的盛景在前,顧如玖這個未來皇后,能夠與之相比嗎?
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至少對於顧如玖來說,一個月的時間眨眼就過了。當她在天不亮就被丫鬟們叫起來時,腦子還有些轉不過彎。
知道宮中的超品女官把繡著鳳紋的喜服捧到她面前,她才睜大了還有些迷糊的雙眼。
今日,乃是她出嫁之日。
然後便是沐浴換衣。皇后的喜袍格外的講究,一層又一層,每一件都jīng致非常,穿好幾件在身上,卻不會顯得厚重。
髮髻被挽了起來,再以假髮為飾,固定好髮髻。飛鳳含珠垂流蘇金冠一戴上,顧如玖便覺得腦袋沉了幾分,可當她看向鏡中的自己,卻有些恍然。
這個滿身貴氣的女人,是她嗎?
乾坤宮此時早已經掛滿了紅綢,就連紫宸殿上,也貼上了大大的喜字,但凡晦氣一點物件或者顏色,全都被撤換了下去。
原本喜房應該安排在皇后的寢宮鸞和宮,但猶豫晉鞅覺得,夫妻本是一體,新娘嫁進來的前三天,就該住在夫君的主屋才像話。因為這種做法大豐並無先例,這導致他跟禮部的人,攀扯了好幾天才終於把喜房安置在了紫宸殿。
作為新郎官,晉鞅這一晚上都沒有睡好,半夜醒來好幾次,只恨夜長,他不能早些去接新娘。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就讓人伺候著沐浴,然後換上了繡著龍紋的新郎服。
“怎麼時辰還不到?”晉鞅踱著步子在殿內轉了好幾圈,“若是晚了會不會誤了吉時。”
“請陛下放心,今日已經清水淨道,無關人等更是不能上街,所以不會讓您誤了吉時的。”胡云旗拱手道,“現在時辰還早,想必皇后娘娘還在梳妝,您若是去得太早,豈不是讓顧家困擾。”
聽到“皇后娘娘”四個字,晉鞅心中的焦急頓時緩解了幾分,然後道,“你說得很是,是朕想得不妥當了。”
胡云旗笑道:“您的心思臣理解,臣成親的前一天晚上,興奮得睡不著,只恨時間過得太慢,若不是家裡人勸著,恐怕一大早就跑去迎接新娘了。”
晉鞅點頭道:“是啊,只恨夜太長。”
有了胡云旗陪著說話,晉鞅總算安靜了一會,直到禮部官員在外面說,可以出行時,胡云旗只覺得眼前一花,扭頭看去,皇上已經竄了出去。
不是說陛下身子虛弱麼,這速度不慢啊。
47、第 47 章
給顧如玖髮髻cha上最後一支金簪的不是丫鬟,而是京城的一位全福老太太。老太太已經八十多高齡,手上的皮膚滿是皺紋,但仍舊看得出這是一雙保養良好的手。
“祝願新娘子與夫君恩愛和美,qíng比金堅。”老太太手有些顫抖,但是金簪卻緊緊的cha好了,她帶著慈祥的笑容,摸了摸顧如玖鬢邊微微顫抖的飛鳳步搖,“姑娘眉目清明,日後是個有福氣的。”
顧如玖抿著嘴笑了笑,察覺到這位老人的善意,她低聲道謝。
“老生活了這麼大歲數,見過不少人,經過不少事,自認還有些眼力的。”老太太從婢女端著的托盤中拿起金梳,在顧如玖的額前輕輕一碰,“金玉滿堂長命富貴。”
放下金梳,她拿起繡著囍字的紅底金紋香包,系在了顧如玖腰間:“鴻運加身,百邪不侵。”
最後她拿了柄如意在顧如玖鞋面輕輕一敲,笑著道:“瑞氣千條,子孫滿堂。”
做完這一切,立刻有丫鬟上前扶著老太太在旁邊坐下,又是端茶又是奉點心,沒有半點怠慢。
楊氏上前朝老太太福了福:“讓老太太受累了。”說完,雙手奉上紅封。
老太太也不推辭,笑著接過紅封:“能為皇后娘娘道福,也是老身的榮幸。不過皇后娘娘是個有潑天福氣的貴人,老生便厚顏沾沾這福氣了。”
她句句話都很吉利,楊氏非常受用,對她的態度更加熱qíng起來。
顧如玖端坐在鏡前,聽著母親與全福老太太jiāo談,扯著嘴角笑了笑。
突然院子傳來噼里啪啦的鞭pào聲,還傳來不少人的說話聲,聲音越來越近,很快就到了她的院門外。
她抿了抿嘴角,緩緩站起身,走到了楊氏面前。
楊氏紅著眼眶,含笑看著如同花朵般的女兒,柔聲道:“今日過後,你便是大豐的皇后,萬民之母。我顧家的家訓,你可記得?”
“女兒記得,”顧如玖喉頭有些哽,“戒驕戒躁,泯軀而濟國。休存猜忌之心,休聽離間之語。”
“修身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楊氏走到女兒面前,笑著道,“我的小女兒,總算長大了。”
顧如玖眼中的酸澀幾乎要忍不住,她朝楊氏深深一福:“不孝女,向母親拜別。”
楊氏站著生生受了她這個禮,待她行完禮,才接過全福太太遞來的霞帔,緩緩給她蓋上。
顧如玖看著眼前的世界變為一片紅,屋外那個即將娶走的男人,正在作著一首催妝詩。
“催鋪百子帳,待障七香車。借問妝成未,東方yù曉霞。”
她閉上眼睛,把盈在眼眶的眼淚,生生的bī了回去。
房門開,她聽到腳步聲朝自己走近,她知道,這是大哥。
大哥身後還有其他人,她的手中多了一條紅綾。
“妹妹,我送你出門。”
趴在大哥的背上,她想起了小時候大哥二哥背著她玩耍時的熱鬧,想起了二偷偷給自己帶零嘴回來時的樣子,還有父母寵著她護著她的一幕又一幕。
她想回過頭再看一眼身後的父母與二哥,卻聽到身邊充當媒人的胡太太小聲道:“貴人,這會兒可不能回頭。”
是了,按照婚嫁習俗,嫁女出門的時候,是不能回頭的。她喉頭梗得難受,抱著大哥脖子的手臂加重了力道。
顧之瑀的腳步微微一晃,繼而小心的背著妹妹,一步步朝停在大門口的三十二抬花轎走去。
走在拐角處時,原本走在前面,握著喜球紅綾另一端的晉鞅突然靠近顧如玖,在她耳邊小聲道:“久久別怕,還有我在。”
顧如玖頭微微一動,握緊了手中的紅綾。
替顧如玖撐著傘的胡太太差點cao碎了一顆心,陛下這是怎麼一回事,新娘子還沒出娘家門,就跟新娘子說話,這豈不是壞了規矩?
不過對方是陛下,她也不好說什麼,只當沒有聽見沒有看見。好在拐過彎以後,陛下又恢復了正常,沒有再往新娘子身邊蹭,不然就太不像樣了。
新娘與新娘每走出一道門,就會響起熱鬧的鞭pào聲,等出顧家大門的時候,鞭pào響聲震天,相鄰的幾條街都能聽見。不過除了有身份的賓客以外,誰也不能靠近顧家的大門,更別說上街圍觀新郎新娘。
顧之瑀背著顧如玖上了轎子,退出轎子前,他不舍的回頭看了眼,才讓胡太太放下了轎簾。
察覺到大舅子對久久的不舍,晉鞅朝顧之瑀拱手道:“請大舅兄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久久。”
“陛下一言九鼎,微臣深信不疑。”顧之瑀拱手,回了一禮。
晉鞅笑了笑,轉身朝站在大門口的顧長齡、楊氏深深一揖:“小婿拜別岳父岳母、兩位舅兄。”
顧長齡與楊氏沉默著朝他回了一禮,顧存璟抱拳回禮,視線卻落在了花轎上。
花轎中,顧如玖久忍未落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迎鳳歸,起轎。”
花轎在眾人的目送中緩緩遠行,賓客們齊聲恭送皇上。
其實在看到陛下親自來迎親的時候,他們幾乎被驚呆了,他們大豐朝哪有帝王親自迎接新娘子的先例,就連太子親迎太子妃,也只有開國初時才有的,後來也漸漸取消了這一道儀式。
現在皇上做出這個舉止,是為了表明對顧家的看重麼?
至於陛下對顧氏女qíng根深種這一選項,幾乎被眾人下意識的排除在外。這大概是因為前兩位皇帝花心太過的後遺症,讓眾人壓根沒往這處想。
街面早已經用清水洗得gāngān淨淨,禁衛軍們肅立在街道兩旁,避免一切意外的發生。住在街邊的百姓們,只敢把窗戶開一個小fèng,偷偷的去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新郎。
待看清陛下容貌時,有些人激動得差點把窗戶推開,這、這面如冠玉,紅衣勝火的俊美少年,就是被先祖保佑,讓全城百姓躲過
地龍之禍的陛下?
與陛下這相貌一比,什麼楊家司馬家李家公子,竟遜色不少。
於是,在晉鞅不知道的地方,因為他的容貌,又拉高了不少百姓的好感度。
這會兒的晉鞅哪裡有心思去想百姓怎麼去看他,他的腦子從頭到尾只有一句話在不停的循環,那就是:終於娶到久久了。
他人雖在馬背上,心卻已經飛到了花轎中,那時不時回頭的小模樣,讓身後一gān龍禁衛不忍直視。
陛下,不要以為這會兒大街上沒有別人,您就如此無所顧忌,要知道那些緊閉的門窗後,肯定躲著一大堆偷看的百姓啊。為了您的光輝形象,咱就不能矜持點嗎?
龍禁衛們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然而晉鞅此刻卻體諒不到他們的心qíng,臉上的笑容燦爛得足以晃花別人的眼睛。
“都說司馬家疼女兒,恨不得十里紅妝送女兒出嫁,”一名龍禁小聲的對胡云旗道,“我看顧家才是恨不得把家底掏給女兒。”
胡云旗回頭朝一眼看不到頭的嫁妝隊伍看去,笑著道:“可不是。”
他自小就與顧存璟關係不錯,顧家怎麼疼愛兩個女兒,他是知道的,所以對同僚的感慨十分贊同。
長長的迎親隊伍從皇宮正門穿行而過,正門內肅立著文武百官以及命婦們,見到花轎進了正門後,他們齊齊行禮。
轎子停下,張仲瀚雙手拿著一道聖旨躬身立在花轎前。
“天地暢和,yīn陽調順,萬物之統也。德隆四年,顧氏年十五,系出名門,儀態端莊,聰慧靜美。朕心儀誠求娶之,冠以皇后之尊,與朕同體,母儀天下,天地同慶。”
在旁邊聽宣聖旨的眾人,差點沒忍住抽嘴角,什麼叫朕心儀誠求娶之?
陛下,這立後詔書可是要記入史冊的,您這種抬高皇后,貶低自身的行為,是想流芳千古嗎?
您的臉呢,不要它了嗎?
合上這道聖旨,張仲瀚後退三步,恭敬的行了一個大禮:“皇上萬歲金安,皇后娘娘千歲鳳安。”
“皇上萬歲金安,皇后娘娘千歲鳳安。”
顧如玖坐在花轎中,聽著外面齊齊的朝拜聲,嘴角動了動。
“朕心意誠求娶之……”她念叨了一遍,隨即輕聲笑開。
不管日後如何,至少現在的他,待自己是真心實意的。
百官朝拜過後,花轎繼續前行,然後在乾坤宮大門口停了下來。
胡太太上前掀開花轎帘子,然後全福嬤嬤上前,準備把顧如玖背出花轎,哪知道陛下突然走了過來,把她攔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