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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一個人同行正好。”顧如玖笑望著晉鞅,覺得晉鞅確實需要多走走鍛鍊身體。
晉鞅走下御輦,走到顧如玖身邊,在離她兩步遠的距離站定:“師妹請。”
“陛下請,”顧如玖沒有動。
晉鞅知道她雖行事天真,但是在規矩禮儀上卻從不忽略,所以只好先走了一步,然後側身與她說話,“師妹喜歡杏花?”
“好看的東西都喜歡,”顧如玖注意到他這個姿勢,面上的笑意更加柔和,“陛下喜歡什麼?”
“小時候我住的院子裡有一株桃樹,剛開始我總盼著它開花結果,後來發現它結的果子不僅小,毛還特別多,吃起來又澀口,我就不盼著它結果了,”晉鞅說到這,搖頭笑了笑,“所以我大概比較喜歡能結好果實的花。”
這想法挺務實的,顧如玖心想。轉念又想,堂堂王府嫡長子,卻要盼著桃樹開花吃個桃子,這日子過得肯定不算特別舒適安逸。一時間她對晉鞅又有些同qíng,於是道:“我住的院子裡沒桃樹,可是有顆橘子樹,去年就已經開始結果,等今年果實熟了,我送陛下一半。”
“種橘子樹挺好。”晉鞅心裡清楚,桃花略顯輕浮,像顧家這般疼愛孩子又講究的世家,怎麼會在他們院子裡種這種樹?
“那今年秋天橘子成熟時,你可不能把今日說的話忘記了,”晉鞅笑著道,“若是沒記住,可別嫌我到時候厚顏向你討要了。”
“陛下放心,我們顧家人有一條家訓就是,不可輕易承諾於人,但若是許諾便要重諾。”顧如玖點頭表示鄭重,臉上的表qíng卻帶著笑意,“今年橘子熟了,一定給您送進宮來。”
“不輕易承諾,許諾便重諾,”晉鞅笑道,“顧氏先祖不愧是胸有溝壑的高人。”
是啊,如果不是胸有溝壑,又怎麼把已經沒落的家族挽救回來,順便還坑一把其他競爭對手呢?
從這一點來說,顧如玖確實十分佩服自家的先祖。
兩人走得不快,走到杏花閣的時候,竟花了兩三刻的時間。此時杏花開得正好,顧如玖站在門口,看到地上一大片杏花瓣,而枝頭的花朵更是開得正艷,忍不住道:“如雲如霧,當真是漂亮。”
她正說完這句話,一陣風起,枝頭的花瓣隨風而起,就像是下了一場花瓣雪雨,美得讓人覺得若是驚擾了這場美景就是過錯。
晉鞅看著身邊面露微笑的少女,目光落到她發間的那片杏花瓣上,忽然想,或許日後就會有個俊俏公子陪伴她賞花賞景賞盡美色,陪著她嘗天下美食[未來]拒生包子。
如果真有這樣一個人,也挺……好吧?
眼看著那片花瓣落在她發間怎麼也不落下去,他指尖微顫,最終卻沒有伸手去拿開。
“陛下,你在看什麼?”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顧如玖回頭,就看到晉鞅清亮的雙眼,疑惑的眨眼,“我有什麼不對嗎?”
“沒,”晉鞅淡笑著搖頭,然後指了指她的發間,“上面有片花瓣。”
“哎?”顧如玖猛的甩了甩腦袋,然後問,“還有嗎?”
“別動,”晉鞅笑著嘆息一聲,伸出白皙如玉的手,避開她的青絲,捻起了那片花瓣,然後放到她掌心,“給你。”
顧如玖舉起這片花瓣湊到眼前,笑著道,“俗語有言,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你看這謝了的杏花,就從粉紅變成白色了。”說完,便提起裙擺道,“所以我今天還是趁有花的時候,折幾支回去給姑母看看。”
“姑娘,”秋羅喚了一聲,扭頭見皇上神qíng平靜,看不出喜怒,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你們站著做什麼,”晉鞅轉頭看那幾個跟著顧如玖出來的太監,“別讓縣主摔著了。”
幾個小太監見狀,忙都跟了上去,在顧如玖的指揮下,折下好些漂亮的花枝。
“分給你一半,”顧如玖抱著幾支花過來,大方的塞了幾支到晉鞅手裡,“你送的花姑母看見了,肯定高興。”
“你帶回去的,母后也一樣高興。”晉鞅伸手捻走她發間的幾片花瓣,笑著道,“現在就回去?”
“所以我們才一人一半嘛,”顧如玖回頭看了眼杏花林,點頭道:“再漂亮的東西,看第一眼時都是驚艷的,可是看久了,便失去了那份驚艷。”
晉鞅看著手中的杏花,笑著道:“今日師妹說的話,讓我醍醐灌頂。”
顧如玖愣了愣,她說什麼了?剛才那句關於漂亮與驚艷的話?
扭頭見晉鞅一臉笑意的樣子,她忙收回目光,一個大老爺們長這麼好看做什麼?簡直讓人把持不住。
太后見顧如玖與晉鞅一起進屋,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道:“怎麼捧這麼多花回來?”
“花開得正好,不讓姑母看看,豈不是可惜了,”顧如玖把花□□一個花瓶中,然後在宮女的伺候下洗了手,“姑母瞧瞧,這可是陛下與我特意為您挑選的。”
太后看了眼晉鞅,起身走到花瓶旁,觀賞後道:“難為你們一片孝心,這花確實開得格外的嬌艷。”
“母后喜歡就好,”晉鞅朝太后作揖道,“方才在路上巧遇師妹,便陪她往杏花閣走了一道,如若不然還看不到今日的美景,那真是遺憾了。”
周太后看著他沒有說話,扭頭見顧如玖正在興致勃勃的整理花瓶里的杏花,便道,“久久,坐下喝口茶。”
“好。”顧如玖給花枝擺了個順眼的角度後,才坐回椅子上。
顧如玖看出母子二人可能有話想說,略坐了一會兒後,就起身找藉口告辭了。
“母后,兒子可能心悅一女子。”晉鞅捧著茶杯沉默片刻,忍不住開了這個口。
“可能?”太后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既然陛下還不確定自己的心意,又何必跟哀家提?”
“我……”晉鞅看著太后臉上的笑,猶豫道,“我只是……不知道她是否也願意陪我生活在深宮之中穿越之軍師娘子。”
周太后聞言笑了起來:“你倒是比你老子qiáng。”
晉鞅知道太后所說的“老子”不是誠王,而是先帝。
“你能說出這句話,可見是真的對這名女子有幾分心思,而不是把她當成可有可無的物品,”周太后沉思片刻,“你若是真有心,便去求娶她。感qíng講究的是你qíng我願,門當戶對,兩qíng相悅,不然到了最後,不過是你耗盡了感qíng,而她怨恨你終身,彼此徒留不甘而已。”
晉鞅放下茶杯,起身朝周太后深深一揖:“兒子明白了。”
“你回去吧,我有些倦了。”周太后擺了擺手,揉了揉額際。
“兒子告退。”晉鞅知道以太后的xing格,必然不會馬上問他女子的身份,也不會為難他,但他心裡清楚,他此舉讓太后為難了。
可是他卻不能直接告訴太后,他對自己當做妹妹的女子起了男女之qíng,他擔心太后會對師妹不滿,更擔心讓師妹知道後,反而對自己起了疏遠之意。
“太后,”劉姑姑見太后臉色不好,忙上前道,“您怎麼了?”
周太后搖了搖頭:“我擔心的還是發生了,可是……”若不是她有意縱容,晉鞅又怎麼會發現自己的心思?
她曾經考慮過,等顧如玖得到縣主爵位後,就讓她回到顧家,由顧家給她挑一個如意夫婿。
可是她不忍心晉鞅到了那時才發現自己的心意,最後在求而不得中痛苦。
更何況她心疼久久,卻不代表著她能憑藉著這份心疼,任意cao縱著她的感qíng。
久久與晉鞅會如何,應該由久久自己來選擇,而不是由她自作主張。
她……也捨不得自己親手培養的帝王,這輩子落下這份遺憾。
西配殿中,顧如玖環視著這個東西越擺越多的房間,思考著自己該如何開口提出回府的事qíng。
她進宮已經有半月有餘了,雖然太后對她非常好,但是老待在宮裡也不太合適。
“長顏縣主可在?奴婢乾坤宮何明,奉皇上之命,給縣主您送東西過來。”門外傳進來一個太監的聲音。
顧如玖眉梢微動,何明?
往日給她送東西過來的領頭太監一直是白賢,怎麼突然變成和
她朝寶綠點了點頭,寶綠走到門口道:“何公公請進。”
“不敢不敢,”何明朝寶綠拱了拱手,才帶著身後捧著東西的宮女太監往內殿走,進了內殿,他頭也不抬,先給顧如玖行了個大禮。
“奴婢何明,見過長顏縣主,”何明磕了一個頭,才說明來意。
顧如玖讓他起身後,才去看他送來的東西。
送來的這些全都是些女兒家喜歡的,其中最jīng致的是一支杏花金步搖,jīng致到可以看到花瓣上露水珠的地步。
她正yù開口言謝,突然見自己另一個貼身丫鬟木香神qíng驚惶的往殿內跑,臉上還猶帶淚痕,儼然失卻了平日的冷靜與儀態。
顧如玖見狀,心頭突然莫名一跳,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安感。
35、第 35 章
“木香,發生了什麼事?”顧如玖把步搖放回盒中,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明顯。
“姑娘,”木香跪在顧如玖面前,聲音沙啞道,“大奶奶沒了。”
“你說什麼?!”顧如玖有些發懵,眼睛看著木香的嘴在一張一合,腦子裡卻一片空白。
“大奶奶今日乘坐馬車去五莊觀上香,哪知司馬家三房的公子縱馬飛奔,驚了大奶奶套車的馬,結果……結果孩子沒保住,大奶奶也去了。”木香哽咽著說完這幾句話,抬頭見顧如玖面色煞白,心中忍不住擔憂道,“姑娘……”
“怎麼會如此,怎麼會……”想起大嫂平日待自己的好,還有自己對小侄兒出生的期待,顧如玖心頭一悶,竟是喘不過氣來,腳下發軟便往地上坐去九重紫。
“姑娘!”寶綠與秋羅見顧如玖樣子不太對,忙上前扶著她在椅子上坐下,含笑瞪了木香一眼,讓她不要再繼續說下去,免得讓姑娘再受刺激。
“你們去準備馬車,我要回府。”顧如玖推開含笑遞過來的茶杯,聲音有些顫抖,“我要立刻回去。”出了這種事,不知道家裡人會如何難過,她根本無法放下心來。
“奴婢馬上找人去備車。”寶綠見姑娘這般模樣,十分的擔心,當下也不敢耽擱,提起裙擺便匆匆往外跑,安排人去準備車馬。
“何公公,今日實在萬分抱歉,”秋羅轉身朝何明屈膝,“待家中事了,我家姑娘再向陛下道謝,還請公公……”
“秋羅姑娘萬不可這樣客氣,”何明滿臉悲戚,躬身道,“還請縣主節哀,不可傷了身子。”
他也沒有想到今天竟然會發生這種事,顧家大少奶奶一屍兩命,始作俑者還是司馬家的人,這下朝中可有得鬧了。
司馬家大房老爺子是先帝的老師,又是京中有名的能耐人,這事司馬家若是不給個合適的jiāo待,只怕顧家的人不會善罷甘休。
清楚自己不適合留在這裡,何明躬了躬身便往外走,走到門口時,他抬頭看了眼面色慘白的長顏縣主,忍不住想,都說姑嫂關係不好,看長顏縣主這個模樣,倒是與家中嫂嫂感qíng頗為深厚,不然也不會難過成這樣。
紫宸殿,晉鞅見何明回來,便問道:“縣主可喜歡那些東西?”
“回陛下,縣主原本是很歡喜的,可是顧侯爺家發生了大事,縣主現在正急著回去,”何明頓了一下,見陛下面上露出焦急之qíng,也不等陛下開口問,便機靈道,“司馬家三房的公子在官道縱馬,驚到了顧大少奶奶的馬車……”
“顧大少奶奶怎麼樣了?”晉鞅皺起了眉頭。
“顧大少奶奶……一屍兩命。”何明見陛下面色yīn沉得難看,頓時把頭埋得更低,仿佛這樣就能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一屍兩命?”
晉鞅想到了顧如玖提到這個未出生侄兒時的愉悅,還想到了顧長齡近來常掛在臉上的笑容,語氣低沉道:“那個縱馬傷人的司馬家公子呢?”
“奴婢不知。”何明哪裡知道這些,就連這件事也是在長顏縣主那裡聽到的。
晉鞅閉了閉眼,揮手讓他退下。
“陛下,”殿外,胡云旗高聲道,“陛下,微臣有事求見。”
聽到他的聲音,原本坐著的晉鞅突然站起身,匆匆朝殿外走去。
“陛下?!”胡云旗見晉鞅出來,剛行了一個禮,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對方的影子在自己眼前一晃而過,人已經走到幾步開外。
他愣了愣,與其他幾個貼身伺候晉鞅的宮女太監一齊追了過去。
昨天夜裡下了一場小雨,青石路板有些濕滑,晉鞅踉蹌了一下,靠扶著旁邊的白玉柱子他才沒有摔倒。可是這會兒他顧不得這些,拽起外袍把它塞進玉腰帶中,然後繼續朝朱雀門的方向跑去。
見到他這樣,別說乾坤宮近身伺候的宮侍嚇白了臉,就連胡云旗等幾個龍禁衛也忍不住心生擔憂,陛下的身體不太好,這麼跑身體受得了?
顧如玖從沒有想過自己家中會發生這種事qíng,也不相信會發生這種事公主很忙。明明前幾日大嫂還讓二哥帶話進來,說她要去五莊觀為家以及未出生的孩子祈福,這才過了幾日,好好的一件事,怎麼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