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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家!司馬家究竟何等猖狂,竟然在看到有馬車經過後還會縱馬狂奔?!
想到枉死的大嫂與未出生的侄兒,顧如玖捂住氣得隱隱作疼的胸口,司馬家,又是司馬家!
原本疾行的馬車突然停下,顧如玖狠狠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掀起帘子正想問究竟是誰攔住了她的車架,就看到晉鞅氣喘吁吁的站在馬車前方。
晉鞅見她掀起帘子,剛想說話,結果還沒張口便猛咳起來。
“陛下……”顧如玖看著眼前這個面色cháo紅,彎著腰直喘氣的少年,怔怔道,“您為什麼在這裡?”他身邊伺候的人去哪兒了,怎麼任由他這麼跑來?
“師妹,”晉鞅走近,抬頭看著馬車裡的顧如玖,把一塊潔白gān淨的手帕放到她的手裡,“你i別難過,注意身子。”
顧如玖握住對方塞來手帕,想擠出一個笑,卻笑出了眼淚。反正láng狽的模樣已經被對方看見,她也沒心思去顧及儀態,gān脆直接的用手背抹去臉頰上的淚,視線有些模糊的盯著眼前的少年,“多謝陛下。”
看著她的臉頰因為擦得過於用力而發紅,晉鞅沉下聲,一字一頓道:“你放心,朕一定會顧家討回公道。”
“臣女相信你。”顧如玖鄭重的看著他,“臣女相信陛下,這個天下遲早會在您的股掌之間,無人可立你左右,司馬家也好,李家也罷,終究只是你座下卑臣。”說完這些話,她放下帘子,遮住了自己láng狽的臉,“陛下請回,臣女告退。”
晉鞅往旁邊退開一步,揮手示意馬車可以離開,神qíng怔忪間又帶著些說不出的堅定。
“陛下。”站在他身後的胡云旗等人見他這樣,竟無人敢上前打擾。胡云旗猶豫良久,才上前一步道,“陛下,請您注意龍體。”
他剛才跑得最快,所以把陛下與顧二姑娘之間的動作也看得清楚楚,可就是因為他看得清楚,才會覺得心驚。
陛下待顧二姑娘這份心意,絕對不是師兄妹qíng誼可解的。
既然陛下對顧二姑娘有那等心思,為何還晉她為縣主?
“雲旗,”晉鞅慢慢喘勻氣,把手背在身後,站直身體看著他,“召刑部尚書,大理寺卿覲見。”
“是。”胡云旗躬身應下。
晉鞅抬頭看了眼有些yīn沉的天空,慢慢閉上眼睛,腦子裡卻浮現出師妹滿臉淚痕的模樣。
他猛地睜開眼,眼中瀰漫著滿滿的殺意。
顧如玖下了馬車便匆匆朝靈堂走去,還沒進院門,就聽到了二嫂悲切的哭聲。
於是她踏出的腳微頓,抬頭看向四周,這些地方已經掛上了白幡,慘白的顏色讓人心生涼意。
抬腳踏上石階,顧如玖還是踏進了這扇大門。
堂內停放著一樽黑棺,香燭紙錢的味道盈滿整間屋子,可是此時的她已經注意不到這些了。
“大哥,”顧如玖走到呆立在靈堂前的男人身邊,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讓對方節哀的話。
大哥與大嫂感qíng深厚,這些年來如膠似漆,恩愛如蜜,若有旁人說大嫂肚子不爭氣,大哥向來比大嫂還要生氣第一首長夫人。大嫂有孩子後,大哥也是比誰都高興,可是現在……
“久久回來了?”顧之瑀gān涸的雙眼裡滿是血絲,看到疼愛的妹妹出現,才露出一絲活氣,“你大嫂昨夜還念叨著要給你做個漂亮荷包,日後恐怕……”他紅著眼眶閉上眼,再也說不下去。
顧如玖見他這樣,猛的上前抱住顧之瑀,哇哇大哭起來,仿佛要幫著把顧之瑀那份眼淚也哭出來。
見妹妹哭得猶如一個孩子,顧之瑀麻木的伸手拍了拍她後背,拍了幾下後,終是忍不住跟著痛哭出聲。
他已經很多年不曾哭過,可是這份悲傷太痛苦,痛苦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靈堂外,楊氏紅著眼眶看著自己一對抱頭痛哭的兒女,轉頭對顧長齡道:“司馬家,欺人太甚。”
顧長齡常年掛在臉上的笑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沉默良久後開口:“在這京城地界,唯有足夠顯赫尊貴,才能讓人知道敬重。”
他們顧家從未仗勢欺人,但這並不代表著他們顧家任人可欺。
司馬家三房此刻非常不平靜,大房的人看著蠻不講理的三太太,差點要繃不住好臉。若不是看在同宗的份上,誰願意踩這池渾水?
“伯父,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孩子,我們三房就這一根獨苗,若是他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們三房日後可怎麼辦?”三太太哭得花了妝,亂了髮髻,毫無世家太太的莊重與端莊,可是這會兒她也顧不得臉面,只求大房老爺子能看在先輩的份上,救自家孩子一命。
“閉嘴!”最先忍不住的不是大房的人,而是三房老爺子司馬鵬,他伸出手顫抖的指著兒子與兒媳,“若不是你們整日裡驕縱孩子,他又怎會犯下如此滔天大錯?”
長輩開口,三太太不敢辯駁,只是站在一邊抹淚。司馬躍見父親氣得厲害,擔心他傷到身體,又擔心被刑部帶走的兒子,開口道,“父親,待此事了,兒子一定好好教育他,可是現在他被刑部的人帶走,也不知道會在牢中受多少罪。”
司馬鵬又氣又惱,但要他真的不去管孫子,那也是不可能的。自家鬧出這種事,他面子裡子已經丟光,可是為了孫子,這頭不低也要低下去。
“大哥,”司馬鵬顫顫巍巍的站起身,朝一直沒有開口司馬鴻作揖:“請大哥幫一幫我那不成器的孫兒。”
大房的晚輩忙上前扶起他,卻不敢擅自開口。
司馬鴻面無表qíng的看著三房眾人,看得三房的人不敢抬頭後,才開口道:“今日的事不是我幫不幫忙的問題,而是顧家願不願意鬆口的問題。你以為顧家人平日裡低調行事,便沒有脾氣嗎?”
司馬躍見自己父親被大房伯父說得滿臉通紅,不忍父親為了晚輩受這等難堪,便朝司馬鴻行禮:“伯父,此事乃是侄兒教子無方,求伯父指一條明路。”
“顧家浮浮沉沉幾百年,卻從未真正沒落過,這樣的人家,若是沒有幾分脾氣與能耐,又怎麼會榮耀到今日,”司馬鴻嘆息一聲,“我雖為先帝的帝師,可你們要明白人走茶涼的道理。如今新帝繼位,又對顧長齡信任有加。你們家的司馬冀倒好,竟是害得人家長兒媳一屍兩命,顧家能咽下這口氣,陳家咽得下這口氣?”
“可是冀兒並不是誠心的,此事只是意外,他根本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三太太聽司馬鴻這話,以為司馬鴻不願意幫忙,當下便急了,“更何況顧家與陳家與我們家比,算得上什麼名門望族……”她的話未說完,轉頭見站在旁邊的公公臉色十分難看,於是底氣也越來越不足起來。
司馬鴻看著自己這個侄兒媳,在心底嘆了口氣,都說娶妻娶賢,三弟的這個兒媳實在是……
他又看了眼司馬躍,搖了搖頭,自家侄兒這個樣子,也配不上世家裡太好的姑娘,不然那是結仇,不是結親婚寵軍妻。
“你們以為現在的司馬家還一如既往的顯赫?”司馬鴻語重心長道,“你們久不在京城,又在地方上受盡了其他人的尊崇,不知道時局變化也qíng有可原。”
“伯父此話何解?”司馬躍有些不解,他們這幾年在京城裡,仍舊十分受人尊敬,怎麼在大伯父口中,似乎並不是如此。
“如今皇室兵權在握,世家手中雖有護衛,可是鐵器之物均要造冊登記,不可有半點違制,”司馬鴻喝了口有些偏涼的茶,“百年前,因為皇室開科舉,廣納天下賢才,導致不斷有新貴崛起,朝中不再是世家獨大。以至於如今不管世家也好,新貴也罷,竟都要看皇室的臉色行事。”
司馬鵬聞言沉吟道:“百年前朝廷開恩科,難道是為了……”
“是與不是,都已經一百年前的事qíng,如今再提已經無濟於事,”司馬鴻放下茶杯,“這次的事qíng如果不處理好,不僅是冀兒有xing命之憂,就連香丫頭也要開始考慮親事了。”
“您的意思是……”司馬躍呆呆的看著司馬鴻,有些反應不過來。
“皇室怎麼可能立一個兄長有兇案在身的女子為後?”司馬鴻語氣平淡道,“別說是成為皇后,只怕連入宮為妃都不可能。”
“事qíng怎麼就變成這樣呢?”三太太喃喃自語,“顧家的媳婦往哪走不好,偏偏要選那條路,若是……若是……”
房門外,司馬香縮回伸出去準備叩門的手,怔怔看著自己保養得極好的手,沉默的轉過身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姑娘,”寶梅擔憂的看著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司馬香輕輕搖頭,示意她不必再說,然後走到窗戶邊坐下,看著窗外的樹木發呆。這幾年來,家中一直教她如何做合格的后妃,現在他們卻說自己可能入不了宮,她茫然之餘,竟覺得有些無所是從。
顧家大嫂她曾經見過,是個十分溫婉漂亮讓人有好感的女子,可是現在這個漂亮溫柔的女人因為自家兄長縱馬而一屍兩命,她心中既覺得愧疚,又害怕。
害怕顧家不依不饒,自己的兄長因此被處置。她知道殺人該償命,可害人者是她的哥哥,她做不到公平的去看待問題。
既然世家早已經失去往日的影響力,那麼她就更應該成為大豐最尊貴的女人,讓天下無人敢小覷司馬家。
無論如何都要讓顧家不再追究此事,唯有這樣,這件事才能得到完美的解決。
司馬家公子縱馬傷人,害得顧家大少奶奶一屍兩命的事qíng,在短短兩日內便傳遍了整個京城,就連街頭巷尾的老百姓都把此事說得有頭有尾,仿佛每個人都在現場似的。
原本在大家眼中,司馬家教養是無可挑剔的,可是自從出了這件事後,司馬家在百姓眼裡就變得有些微妙了,甚至有人在背後嘲笑司馬家是表面光鮮,內里骯髒不堪。
有人嘲笑司馬家,自然就有人同qíng顧家。有消息靈通的人打聽到顧大少奶奶懷中的胎兒是顧家第一個孫輩後,對顧家的同qíng達到了新高。
顧大少奶奶嫁到顧家好幾年,好不容易懷上了,結果被紈絝子弟害得一屍兩命,這事找誰說理去?
老百姓都罵司馬家不是東西,可是朝堂上就不像街頭巷尾這般簡單了。與顧家jiāo好的,自然是提議應該把司馬冀斬首示眾。司馬家一派的人肯定不願意,便扯著年少無知,不是故意純屬意外或者司馬冀乃三房獨子各種理由,認為應該從輕發落重生之毒鴛鴦。
在這件事上,李家的態度顯得有些微妙,原本大家覺得以司馬家與李家的競爭關係,這次肯定要藉機踩司馬家一腳,哪知道李光吉竟出人意料的幫司馬家求qíng,讓原本有些亂的朝上變得更加混亂。
這些人吵得唾沫橫飛,卻沒有幾個人去觀察御座上皇帝的反應,一個個在朝上爭得面紅耳赤,只差恨不得動起手來。
晉鞅冷眼看著這些大臣的醜態,緩緩的給自己調整一個舒適的坐姿,然後單手托著頭看著眾人,任由他們吵得天昏地暗。
“請陛下為微臣做主,”從上朝開始便一言不發的顧長齡在這個時候上前兩步,對著晉鞅深深一揖,“微臣兒媳枉死,被司馬冀害得一屍兩命,微臣請司馬家還我顧家一個公道。”
“先生請起,朕定會還顧家一個公道。”晉鞅坐直身體,抬手示意顧長齡起身。
吵得正激烈的兩派人沒有想到顧長齡竟然會省略掐架環節,轉而直接向少年帝王告狀,一時間都有些反應不過來,於是整個朝堂都安靜下來。
“諸位卿家怎麼不繼續討論了?”晉鞅扶著龍椅的扶手,不疾不徐道,“朕還想繼續聽一聽諸位卿家的高見。”
眾臣齊齊垂首,不敢再言。
“既然諸卿不開口,那麼朕就要開始說了,”晉鞅站起身,往前走了幾步,居高臨下看著這些衣冠楚楚的大臣們,“眾卿皆是朝中重臣,可知禮儀法度四個字?”
“臣等有罪!”剛才吵得最厲害的幾個人心頭髮虛,齊齊告罪。
“爾等皆是為了cao心國事,何罪之有?”晉鞅輕笑一聲,笑得眾人心頭髮虛。
司馬家的官員聞此言在心中暗叫不好,他們剛才爭論的是司馬冀該如何處罰,皇上卻說是國事……
“大豐律歷早已經言明,肆意縱馬傷人者,仗二十,徒五年。縱馬害人喪命,qíng有可原者仗四十,徒二十年,罪無可恕者,當斬。”晉鞅垂下眼眸,不疾不徐道,“諸卿認為,司馬冀此舉,是否qíng有可原?”
qíng有可原?肆意縱馬玩樂,哪來的qíng有可原?
可是司馬家一系的官員不能這麼說,甚至還要找盡理由給司馬冀脫罪。
聽著這些官員為司馬冀求qíng的各種荒誕理由,他聽了半晌,忍無可忍道:“諸君認為男尊女卑,司馬冀不該為陳氏償命,不知諸君令堂可曾知曉爾等心中所想?”
司馬一系的官員面紅耳赤,他們自己也覺得這話說得荒唐,被晉鞅這麼一問,竟無人有臉出聲。
“朕以為司馬冀此舉罪無可恕,理由斬首示眾以儆效尤,若有再犯者,司馬冀便是前例。”晉鞅坐回御座,冷眼看著眾人,“眾卿以為如何?”
一部分官員大呼皇上聖明,還有一部分人站著沒有開口。
“陛下,”司馬鴻出列,朝晉鞅作揖道,“微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