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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皇上這樣,張仲瀚在心裡鬆了一口氣,皇上對司馬鴻尚有幾分憐憫之心,像他這種忠於皇上的人,自然也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為人臣者,一怕帝王多qíng,二怕帝王無qíng。多qíng帝王江山不穩,無qíng帝王糙菅人命,不管哪一種都不是最好的選擇。
當今這樣,剛剛好。
“朕聽聞李家近來門庭若市,”晉鞅喝了一口茶,不疾不徐道,“張相可曾聽聞此事?”
“臣確實……有所耳聞,”張仲瀚後背莫名升起一股寒意,“原本投奔司馬家的一些官員,在司馬鴻致仕後便惶恐不安,一部分人便打算轉投顧家與李家,只是顧國公常常閉門謝客,所以這些人都投到了李家門下。”
“朕的臣子,倒是要投到李家門下才能立足,”晉鞅嗤笑一聲,“可見朕這個皇帝,尚不如他們心中的李家。”
“陛下。”張仲瀚全身的冷汗嗖嗖直冒,忙道,“那些不過是些無知庸官,請您不要因此而動怒。”
“朕自然不會因為這些人動怒,”晉鞅扯了扯嘴角,然後道,“張相今日來,可還有其他的事?”
“這……”張仲瀚猶豫片刻,小聲道,“皇后進宮五月有餘,尚無喜信傳出,朝中已有人非議。”
“非議什麼?”晉鞅皺眉,露出不高興的神qíng。
張仲瀚見狀,內心十分無奈,他就知道事qíng會變成這樣,別人或許還看不清事實真相,但是他卻覺得,皇上對皇后只怕是有真qíng的,不然也不會為皇后做到這一步。
至於那些所謂做戲的說法,張仲瀚完全沒當一回事,誰會為自己不喜歡的女人把戲做到這一步?就算是普通男人也做不到,更何況眼前這位是堂堂的帝王。
只是他現在是堅定的保皇派,所以該說的事qíng就必須要說,不然等事qíng鬧開以後,就更加的麻煩。
“有人認為,皇上如今你年輕體壯,應該廣納后妃,充盈皇室血脈。”張仲瀚咬了咬牙,還是把這話說了出來。
“年輕體壯?”晉鞅潔白如玉的手握住茶杯,冷笑道:“朕看這些人是擔心朕身體不好,命不夠常,不能留下子嗣吧?”
“陛下!”張仲瀚跪在地上,驚恐道,“陛下,您可是萬歲。”
“萬歲?這世間哪來萬歲的帝王,”晉鞅見張仲瀚嚇成這樣,笑著讓他起身道,“張相不必如此,朕即便活不到萬歲,也定會長命百歲。”不然留下久久一人,她豈不是孤單?
“這些人整日惦記著朕的後宮,不知是何心思,”晉鞅冷笑一聲,“有這個心思,不如想一想怎麼為國為民,把心眼放在后妃身上,真是有意思。”
張仲瀚連連稱是:“陛下您說的對,您不必把這些人放在心上。”
“朕知道你能把話帶到朕面前,說明你也是有讓朕納妃的心思的,”晉鞅讓張仲瀚起身,語氣平靜道,“朕今日就把話給你說通透,日後這些話你也不必傳到朕的耳中了。”
“陛下?”張仲瀚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妙。
“朕心中唯有皇后一人,即便納其他女子入宮,也不過是做擺設用。朕不願讓皇后傷心,亦不願讓無辜的女子寥落一生,不如這樣便好,”晉鞅道,“朕與皇后安安穩穩的過著日子,你們也不用再惦記朕的後宮。”
張仲瀚如遭雷擊,他知道皇上對皇后qíng深意重,但是絕對沒有想到皇上竟然會為了皇后做到這一步。皇上的身體如何,他是清楚的,而皇后現在才十五六歲,也不是最易受孕的年紀,若是有個什麼不測……
可是他心中再無法接受,在面對皇上認真嚴肅的臉時,卻不敢說出什麼反對的話,只好以頭扣地,語氣沉重道:“請陛下三思。”
“朕就是在認真思考過後,才求娶了皇后,在後宮一事上,張相不必再勸,朕不會改變主意的。”晉鞅擺了擺手,“若是你沒有其他事qíng,便退下吧。”
張仲瀚抬頭看皇上,見他神qíng堅定,毫無繼續的意思,只好叩首道:“臣告退。”
出了御書房,他怔怔的站在烈日下,想著朝中,想著後宮,還有皇上提起皇后的神qíng,良久才嘆息一聲道:“我大豐皇帝中,竟然也出了一個qíng種。”
有史為證,大豐的皇帝對女人向來是不看重的,唯一值得稱道就只有大豐的皇帝還比較有節cao,沒有gān出搶自家兄弟,自家父親,自家兒子或者臣子的女人,在這一點上比前朝要好。
但也僅僅qiáng這麼一點了,因為大豐皇帝後宮女人的數量,可不比前朝皇帝後宮女人少。
現在乍然出了這麼一個qíng種,竟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難道是因為這位皇帝是過繼的關係,所以與前面那些皇帝風格不符?
晃了晃有了暈乎乎腦袋,張仲瀚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出皇宮,下定主意下次見到顧家人的時候,應該要更加客氣一點。
田恩光剛面聖回家後不久,就聽到管家來報,說是宮中有賞賜下來,他也來不及換身上被汗水浸透的官服,帶著老婆兒女去接見皇宮裡派來的天使。
走到正廳,他見站在最前面的是在御書房見過的藍衣太監,忙拱手道:“天氣這麼熱,竟勞動公公走這一趟,請上座。”
“田大人不必客氣,咱家這也是為皇后娘娘辦事,”白賢拿出一張禮單,高深道,“皇后聽聞田家小姐秀外慧中,又曾對陛下出手相助,所以特讓咱家送一些謝禮給田小姐,還請田小姐不要嫌棄。”
“此乃臣女本分,不敢受皇后的謝。”田碧月朝白賢輕輕一福,她記得這個太監,當年就是這個太監跟在陛下身後,沒有想到這麼些年過去,他竟是在替皇后跑腿,可見皇上對皇后有多愛重與信任。
“田小姐不必客氣,皇后娘娘有心謝您,您便安心收著,”白賢笑了笑,把禮單放進田碧月手裡,“皇后娘娘是個慈和人,知道您幫過陛下後,便感激不盡,忙催促著咱家來送謝禮,您若是不收,咱家可不敢回宮jiāo差了。”
田碧月勉qiáng一笑,把禮單捏在手中,福身朝皇宮的方向拜了一拜:“臣女謝過皇后娘娘賞賜。”
“這可不是賞,而是謝,”白賢言盡於此,拱手朝田恩光道,“田大人,咱家還要回宮復命,便不久待,告辭。”
“公公慢走,”田恩光親自把白賢送到大門口,等他上馬離開後,才回到屋內對田碧月道,“這個公公好像是皇后娘娘跟前伺候的大總管,為人真和藹。”
“父親,他哪裡是皇后娘娘跟前的人,”田碧月苦笑,看著手裡的禮單以及滿屋子的好東西,“你就沒有覺得此人有些眼熟嗎?”
“這……”田恩光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除了在御書房裡,還曾在哪見過此人。
“當年皇上從錦州離開時,身邊就帶了一個太監,不就是此人嗎?”田碧月低聲道,“在皇上身邊伺候多年的人,卻為皇后跑腿,還為了皇后娘娘在言語上警告我,這位皇后娘娘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
田恩光卻不明白了,這位公公不是一直都客客氣氣的嗎,怎麼就成了警告了?
見自家父親似乎還沒看明白,田碧月只好把話說透:“皇后娘娘只怕是知道我當年那點心思了。”
她這話一出,全家人的臉色都嚇得慘白,田夫人喃喃道,“這怎麼可能,那都是幾年前的事qíng了,皇后娘娘又怎麼可能知道?”
田恩光也白著一張臉道:“可不是,你這心思只怕連皇上都不知道,皇后又怎麼會知qíng?”
“陛下不知道,不代表他身邊的那個太監沒看出來,他能跟在陛下身邊這麼多年,還能如此風光,就能說明此人的能耐,”田碧月回頭見家人皆是一臉慘白,便勸道,“你們不必如此憂心,皇后既然讓他送謝禮來,便已經表明她不會為難我的意思,這位皇后娘娘應該極看重陛下,又是個十分完美的女人。”
因為如果不看重陛下,她自然不會用這種方法來表明立場。堂堂皇后,世家貴女,要為難她一個地方小官女兒何其容易,可是她卻沒有,而是以這種堂堂正正又保全她臉面的方式。
皇后不想讓皇上為難,也不想刁難她這個小官之女,足見她的心胸與眼界。
“皇上娶到了一位很好的皇后,”田碧月低下頭,幽幽嘆息一聲,“父親,母親,我身子不適,先行回房了。”
“這……”田夫人看著女兒的背影,又是無奈又是心疼,半晌才抱怨道,“什麼好皇后,我看這個皇后就是善妒。當今太后作為再嫁女,都能入宮為後。我們家閨女雖然不及太后出身尊貴,但好歹也是才貌雙全,怎麼就不能進宮為妃了?”
“快快住嘴,這話可是你能說的?”田恩光被髮妻這席話氣得半晌都說不出話來,“我們家閨女如何能太后相比,你是不是糊塗了?更何況當年太后當年進宮,是因為命格極貴,加之先帝有心納她入宮。當今皇上與皇后琴瑟和鳴,感qíng深厚,又怎麼會主動提及納我們家閨女入宮”
“我們家可是幫過他的大忙,怎麼就納不得我們女兒了?”田夫人是個普通商戶出身,思想極為簡單,在她看來,皇上納妃不過是幾句話的事qíng,他們家對皇上有恩,自家女兒又對皇上有幾分qíng意,皇上納自家閨女進宮不是兩全其美嗎?
皇后又怎麼了?皇帝三宮六院不是很正常的事qíng,她憑什麼攔著?
“當今是君,我們是臣,”田恩光知道自己跟髮妻講不通道理,無奈道,“你只要記住,話不能亂說,不該有的念頭也不要想就行了。”
田夫人見夫君這幅模樣,不甘不願的撇了撇嘴,“說來說去,不就是因為咱家不是世家嗎?”
田恩光道:“即便我們家是世家,那也要皇上願意就行?”他擔心自家髮妻出去招惹禍事,gān脆把事qíng給她說清楚,“咱家閨女是有幾分姿色,但是你可知道司馬家與李家的姑娘都是何等姿色,就是這等出身與才貌的女子,想要入宮為后妃,皇上也頂住了壓力沒點頭,而是求娶了家世不如李家、司馬家的顧氏女,並且還是親自到顧家迎親。你覺得咱們家的女兒,能比得過司馬家與李家的姑娘?”
田夫人被丈夫說得啞口無言,愣了半晌才心不甘qíng不願道:“不是說,皇上娶皇后,是因為太后的緣故嗎?”
“管他是為了什麼,咱們家都不能得罪皇后一家,不然我們在皇城裡根本就立不穩腳跟,”田恩光嘆口氣道,“顧家是幾百年的老世家,得罪顧家就是得罪好幾個世家,以我們家這點地位,哪一家敢得罪?”
“若是我們家閨女進宮受寵,這些人不是照樣向我們低頭,”田夫人不甘地嘀咕了一句,但是她自己心裡也清楚丈夫說的才是對的。他們在皇城根本毫無根基,能得到太僕寺卿這個職位,還是因為皇上念在當年的qíng分上。
她扭了扭帕子:“行了,我知道了,這些話不過是在家裡說說而已。”
她回頭看了眼後院,放心不下女兒,便道:“我去後院看看碧月。”
“去吧,”田恩光嘆息道,“你多勸著些,別讓她鑽了牛角尖。”
大長公主府中,德宜大長公主在府中低調了幾個月,聽到有朝臣打算奏請皇帝納妃,對孫女沈倩儀道,“本宮就知道,帝後恩愛也比不過如此罷了。”
再深厚的感qíng,只要後宮進了其他妃嬪,就會失去原本的光彩。
沈倩儀皺了皺眉,半晌才道:“皇后入宮連半年都不到,沒有喜信也是正常,朝上這些大臣何必……”
“你還年輕,不知道其中的厲害,”德宜大長公主笑道,“這些大臣哪是真的擔心皇帝子嗣問題,不過是為了彼此的利益罷了。”
沈倩儀看到祖母臉上的笑意中似乎帶著一絲快意,心底隱隱有種說不出的難受,既然都是女人,又何必希望別人日子不好呢?便是祖母自己這一生,也沒允許祖父納過一個妾侍,怎麼到了皇后這,偏偏又是這幅模樣?
難道就不能將心比心嗎
“就連你未來的夫家,恐怕也在這件事上cha了一腳,”德宜大長公主笑道,“李家可不樂意見到顧家比他們風光。”
沈倩儀聽到後,也只是輕輕皺了皺眉頭。
原本她與李家公子的婚事定在今年三月,可是祖母進京得罪皇上後,李家那邊便找了個藉口,把婚期拖延到了十月。
她不知道這只是巧合還是李家真的在觀望他們沈家現在的地位,但是不管是哪一點,她對未來的夫家都沒有多少好感。
見到孫女皺起了眉頭,德宜大長公主以為對方是在擔心婚事,便道:“李家那邊雖然延遲了婚期,不過你不用擔心,婚事是不會有變故的。”
沈倩儀勉qiáng笑了笑:“祖母,孫女擔心李家這麼做會引起陛下不滿,屆時只怕我們沈家也會受連累。”
“天下有幾個男人不好美色,”德宜大長公主不甚在意道,“當今真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待他見多了女人,對皇后的熱qíng就會減少了。”
說到這,她頗為可惜道:“當年若是你……唉,不提也罷。”
沈倩儀垂著頭規規矩矩的坐著,只當這話根本沒有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