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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待皇后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
若是一個人能把戲做到這個地步,即便是假意也變成真心了吧?
何明又想起皇后笑著跟皇上說話的樣子,忍不住搖了搖頭,真心也好,假意也罷,這都不是他一個太監該去考慮的問題。
楊國公府,楊夫人翻看著京城閨秀們的名冊,翻到最後嘆了一口氣,對身邊的小姑子道:“上面的女子各個都好,我也不知道求娶哪一家姑娘好。”
胡太太笑著道:“這種事qíng,還是要由孩子自己也看一眼好,畢竟是要一起過一輩子的人,若是他自己不滿意,到了最後豈不是要成為怨偶?”
“我也知道是這個理,可是……”楊夫人嘆息一聲,勉qiáng笑著道,“垂文那孩子,近來jīng神一直不太好,哪會看這些名冊。”
她知道自己孩子喜歡顧家二姑娘,可是婚姻講究緣分,哪能qiáng求?更何況現在顧二姑娘已經成了皇后,聽說頗受陛下愛重,他們楊家現在不僅不能提顧家二姑娘,連想都不能想。
胡太太知道楊夫人為何發愁,只是事qíng涉及皇后,她也只能裝作不知:“垂文還年輕,待有了喜歡的姑娘,就好了。”
“希望如此吧。”楊夫人苦笑,若早知道會這樣,她當初真不該讓小姑子幫著他們家去提親,若是沒有這一遭事,垂文也不會徒添這麼多妄想。
姑嫂間正說著,就見楊垂文走了進來。胡太太見侄兒似乎清減了些,不過jīng神倒還好。
“見過母親,姑母,”楊垂文進門後,朝先向二人行了禮。
“垂文來了,快坐。”楊夫人滿臉笑容的讓楊垂文坐下,然後道,“我正跟你姑母談起你的親事……”
“母親,兒子準備明年開chūn參加朝廷的科舉,所以無心考慮此事。”楊垂文朝楊夫人拱手道,“希望母親能夠諒解兒子。”
“垂文,這事不是我諒解不諒解,而是皇家能不能諒解我們,”楊夫人無奈道,“你一日不成婚,我們當初向顧家求親的事就會成為皇上的心頭刺。你才華無限,滿腔抱負,不要為了這件事,影響了你的前途。”
楊夫人心裡清楚,皇家肯定是知道他們楊家曾向顧家求親一事的,不然皇上又怎麼會讓小姑做這個媒人。
楊垂文聽完楊夫人的話,沉默的坐著,一言不發。
見他這樣,楊夫人又急又氣,轉頭看向胡太太,希望她能幫著自己開導開導。
“垂文,姑母跟你說幾句,你別嫌姑母多事,”胡太太也極為心疼這個侄兒,見他這樣,哪會事不關己的坐著,見楊夫人使了眼色,她就開口了:“今日關上門來,我也不怕別人聽見。你與那位不過見過幾次面,怎麼就記掛上了呢?”
“姑母,”楊垂文苦笑道,“又怎會只是幾面,以往京城很多聚會場合上,我都能見到她。”
“你!”胡太太驚訝的看著他,半晌才道:“怎麼會這樣呢?”
“她笑起來的時候,格外好看,只要看到她那兩個淺淺的小酒窩,我便什麼煩心事都沒有了,”楊垂文低頭苦笑一聲,“從她十三歲那年開始,我就在想,怎麼把她娶回家,要如何對她好,怎麼與她相處,讓她過舒心日子。”
“可你為什麼不早說呢,”胡太太心疼的看著侄兒,“若是你早些開口,也許……也許……”
也許什麼呢,胡太太沒法繼續說下去了。
“那時候顧家心疼女兒,連李家的求娶都拒絕了,我又怎麼好開口,”楊垂文面色苦意更濃,“那時我就想,也許等顧姑娘大些,顧家就願意讓她出嫁了。”
只可惜他與她沒有緣分,只怕到了現在,她連自己叫什麼名字也記不住了。
他有些後悔,若是那次太后千秋禮後,車隊從泰和別宮出來,他能一直陪伴在顧姑娘的馬車旁,也許他心裡的妄想就能成真。
可世間哪來的早知道?
如今她為後,自己即將入朝為臣,他便是有再多心思,也只能埋藏在心底。
看到母親眼中的擔心與焦急,楊垂文起身朝楊夫人道:“母親放心,兒子知道該怎麼做,您不要擔心。”
他的目光落到楊夫人手中的名冊上,沉默片刻後道:“兒子的婚事,還請母親多多費心。”
見他終於想通,楊夫人喜笑顏開,連連點頭。
楊垂文勾著嘴角笑了笑,安安靜靜的坐到椅子上,端起茶杯望著院子外的花糙出神。
夏季已到,就連初晨的太陽也格外的燦爛。
胡太太看了看嫂子,又看了眼神qíng平靜的侄兒,張了張嘴,最終化為一聲嘆息。
不管垂文是真的想通還是為了讓父母安心,此事就只能如此了。
往事不可追,如此便足矣。
62、第 62 章
高羅因為丞相失蹤,導致內部鬥爭激烈,有小部分人認為此事乃是大豐國所為,但是這種說法剛出來,就被壓了下去。
這種有可能引起國際糾紛的話,是能隨便說的嗎?他們無憑無據,丞相又是在高羅境內失蹤,從現場留下的證據來看,此事也指向與丞相有矛盾的黨派,這個黑鍋大豐國可能不會願意背。
大豐的官員高度重視這件事,就連邊疆的將士們也進入了高度警戒狀態,大有高羅若是膽敢來犯,他們便大舉反撲之勢。
邊疆局勢緊張,朝廷內部也好不到哪去,事qíng的起因緣於青北節度使魏亭狀告青北守備將軍通敵賣國一事。
魏亭出身新貴,本身頗有才gān,得到司馬鴻賞識後,便在先帝面前推薦了他,後來由於魏妃非常受先帝寵愛,連帶著先帝對魏亭也重用起來,一度升任為青北節度使。
他升任後不久,先帝重病而亡,有司馬家的支持,他這五年來一直安安穩穩的坐著青北節度使一職,若不是現在跳出來狀告趙進,晉鞅還沒打算動他。
趙進與魏亭不同,趙進乃是真正的寒門出身,不過是個難得的能將,憑藉軍功封三品安北將軍,鎮守青北州。
二人受帝王傳召,也不敢耽擱,快馬加鞭趕到京城時,京城才剛進入初夏。
“趙將軍,請,”在進入宮門前,魏亭轉身笑著對趙進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趙進神qíng又怒又惱,只是天子腳下,他不好口出粗鄙之言,只是取下身上的佩劍遞給朱雀門的看門護衛,然後看也不看魏亭,大跨步走進宮門。
“嗤!”魏亭見他這般模樣,嗤笑一聲,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後走著,前面引路的太監一直低著頭,不曾跟兩人說半個字,這讓趙進心裡拿不準皇上的心思。
他一個三品安北將軍,自從駐守青北州以後,就很少回國京,更沒有單獨面見過皇上,他在京中也沒什麼人脈,所以對皇上的脾xing實在不太了解。
他心裡也清楚,比起背後有司馬家撐腰的魏亭,他這次回京只怕是凶多吉少。可是即便如此,他也要在皇上跟前說清這件事,不管皇上信不信,至少他要求個問心無愧,也希望不會因此累及家人。
外面都傳皇上乃是仁愛之君,他此刻也希望皇上如傳聞般仁愛,能讓他的家人保住一條命。
“安北將軍,節度使大人,乾坤宮快到了,”帶路的太監停下腳步,終於開口對兩人說話,“要先得罪二位大人了。”
“應該的。”魏亭心裡清楚,他們不是天子跟前的近臣,要面見陛下,肯定要提前搜身,以免他們身上攜帶利器。
因為兩人都是三品要員,給兩人搜身的是龍禁衛,搜完以後,龍禁衛朝兩人抱拳致歉,然後退到了一邊。
趙進見狀忍不住想,天子近衛如此嚴謹守禮,想來陛下定是個仁義之君。
兩人搜身完畢,太監領著二人繼續往前走,走到一半,太監突然停下腳步,語氣有些急道:“快些避開,鳳駕過來了。”
趙進恍恍惚惚的,只看到前面走來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是個穿著杏huáng色宮裝的麗人,他沒來得及看清對方容貌,就低著頭急急的往後退了幾步。
腳步聲漸漸近了,他聽到一個很好聽的聲音傳進耳中,嬌嬌軟軟的仿佛帶著絲甜。
“微臣見過皇后娘娘。”
“末將見過皇后娘娘。”他不敢抬頭,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大禮。
然後他就見到那雙珍珠繡鞋停在了他的面前,只聽皇后娘娘問道:“你可是安北將軍?”
“回娘娘,末將正是。”他沒有想到皇后娘娘竟然聽說過自己,語氣裡帶了絲激動。
“本宮聽兄長提起過你,說你擅兵法,有百步穿楊之能。”顧如玖看著眼前這個中年男人,雖然只有三十歲出頭的年齡,但由於邊關清苦,看起來卻像四十多歲般蒼老。
趙進想起皇后娘娘的兄長乃是鴻臚寺少卿顧之瑀,他去青北州前,與顧之瑀見過幾次,沒有想到對方對自己評價如此之高,他抱拳道:“是國舅謬讚了。”
“將軍不必謙虛,”顧如玖見這個滿面風霜的男人眼裡露出感激之qíng,忍不住在心裡想,這個將軍心思真簡單。她看了眼不遠處的魏亭,語氣便淡了幾分,“兩位大人一路趕來辛苦了,二位有要事在身,本宮便不多打擾。”
“恭送皇后。”魏亭心裡隱隱有些不安,皇后娘娘待趙進的態度實在太過溫和,溫和得不像是對待一個賣國求榮之人,難道……
他不敢再想下去,跟在太監身後,踏進了御書房的大門。
御書房裡十分寬敞明亮,地板gān淨得可以照出人影,趙進與魏亭二人當即便朝上首的帝王行了大禮。
“起來吧,”晉鞅把一道奏摺扔到案上,“魏大人狀告趙將軍通敵賣國,不知有何證據。”
魏亭忙把之前搜集好的書信放到何明端過來的托盤中,然後道:“陛下,這是微臣讓人攔截下來的書信,請皇上明察。”
看了眼托盤裡的書信,晉鞅沒有伸手去拿,而是道:“書信之物,可以偽造,魏大人可還有別的證據?”
“這……”魏亭抬頭看了眼皇上,見他神qíng冷淡,似乎對趙進之事並沒有多少qíng緒,他心裡的不安感更甚,這似乎不像是一位帝王聽到通敵賣國之事後的反應。
“微臣還搜集到趙將軍府中有高羅皇室寶物,這些東西,都不是普通大臣能有的,”魏亭拱手道,“只是這些東西繁多,微臣無法隨身攜帶,還都放在馬車之上。”
“你在趙將軍住處搜到的?”晉鞅微微挑眉,不輕不重道,“你與趙進皆是三品官員,是誰給你的權利,讓你搜查將軍的住處?”
“陛下,微臣這也是無奈之舉,才不得不出此下策。”魏亭心下惶恐,沒有想到陛下竟然在這事上發難,當即又急又亂,跪在了御前。
文官與武官很多時候雖然品級相同,但實際上文官比武官更矜貴,這已經是大豐官場大家默認的事qíng,可是御座前面,他怎麼能說文官地位比武官高
“好個下策,朕還以為青州已經是你魏大人隻手遮天,其他人任你宰割了,”晉鞅冷哼一聲,“此事我已經jiāo由張相徹查,在事qíng沒有查清之前,你們二人暫時住在別管中,無詔不可出入。”
趙進心中又喜又驚,喜的是陛下沒有重文輕武,驚的是皇上竟然沒有聽信魏亭一面之詞,而是讓張相徹查之事。張相雖然xing格溫和,但與他一樣,乃是寒門出身,至少從這一點上出發,張相查案時,就要公正很多。
“是。”魏亭面色慘白,顫顫巍巍的行了一禮。這一路行來,由於重兵把守,他沒有機會收到京城傳出來的消息,所以對京城現如今的qíng況也不太了解。
之前司馬大人說,只要弄走趙進,把青北州守軍換成他們的人,就能讓他升職。他本以為這是件小事,因為先帝在時,不是沒有守備軍因為“疑似”通敵賣國,被先帝懷疑下放,所以根本沒有多想。
現在看來,事qíng似乎並不簡單,京城的qíng況也遠比自己想像的複雜。而陛下似乎對司馬家,也並不是特別信任,不然也不會以這種態度對他,而且還把這事jiāo給了張仲瀚處理。
張仲瀚就是個圓滑的老狐狸,看似溫軟好說話,實際上一個寒門出身的學子能爬到丞相一職,手段能少到哪去?
更何況趙進與張仲瀚一樣,也是寒門出身,張仲瀚若是想保住寒門渣朝中的說話權,就會盡力的護住趙進。
越想魏亭越覺得害怕,可是皇上似乎並不想與他多說,轉頭就讓他退了出去。
可是他出來了,趙進還留在御書房中,皇上的態度足以說明,他這次走了一步錯棋。
出了宮,他就被禁衛軍帶到了別館中住下,外面有衛兵把手,他想傳遞消息,也不知道用什麼方法。
他在屋裡踱著步子,圍著桌子轉了好幾圈,想來想去也沒有想到解決的方法。
“現如今,只能盼司馬大人能救我了,”魏亭嘆口氣,這會兒已經到了初夏,他的胸口卻仍舊有些涼。
過了將近兩個時辰後,他才看到禁衛軍把趙進送了過來,兩人住在同一個院子裡,只是一個在東,一個在西,遙遙相對,卻互不侵犯。
眼見禁衛軍對趙進客氣的態度,魏亭又想到剛才那些禁衛軍面對自己時冷冰冰的表qíng,心中越來越沒有底。
接下來的幾天裡,他吃不好,睡不好,竟是瘦了一大圈。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受到皇上的傳召,司馬大人也沒有給他傳一絲半點消息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