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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氏姑娘獻玄女賀壽圖一幅!’”
聽到太監唱名,太后看向站在下首的女子。對方約莫十五歲的模樣,體態輕盈,眉如遠山,眼如星辰,便是她這些年見多了美貌女子,也不得不贊對方一聲好相貌。
“臣女司馬氏賀太后千秋,願太后福壽延綿,喜樂康泰。”司馬香往前一步,朝太后盈盈一拜,規矩儀態挑不出半點不妥。
太后微微頷首,“有勞司馬姑娘。”說完,便抬了抬手,示意對方可以退下了。
司馬香屈了屈膝,無聲退到一邊,但即便只是這麼一個動作,由她做起來,也帶著說不出的美。
周太后轉頭去看晉鞅,卻見他根本沒注意到司馬香的美貌,目光早不知落到了哪個角落。
她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便看到了站在樹下的顧如玖。自從顧家出事以後,周太后便沒有再見過顧如玖,沒有想到僅僅是一個月,久久竟是瘦了這麼多。
久久與家中兩位嫂嫂感qíng深厚她是知道的,但她不曾料到久久竟會難過至此。
顧如玖一出現,晉鞅就看到她了。看到她發間戴著自己送的步搖,他心中十分歡喜,可是見她瘦得連下巴都尖了不少,他又覺得心裡難受得有不行。
顧家人是怎麼回事,都沒有好好照顧師妹嗎?這才一個月,怎麼會讓師妹瘦這麼多?
這次能來泰和別宮的官員與女眷,皆是京中大世家或者二品以上的官員官夫人重生為相。但儘管如此,太后也收到很多賀禮,多到她連賀禮名字都不想繼續聽下去的地步。
“長顏縣主作仙翁贈桃一幅為太后賀壽。”
“臣女顧氏賀太后千秋,願太后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好好好,”太后連說三個好字,讓太監把畫呈上來,她親手打開畫卷,笑著道,“這畫好,字也好,回去就讓他們把畫掛在哀家的屋子裡。”
顧如玖聞言抬頭朝太后笑了笑,躬身便要往後退。
“母后如此喜歡,不知能否讓兒子也觀賞一二?”從頭到尾都沒說過幾句話的晉鞅開口道,“能想到仙翁贈桃,長顏縣主好靈巧的心思。”
顧如玖聽到晉鞅這個誇獎,朝他屈了屈膝。
司馬香抬頭望去,恍然覺得顧如玖身上的稚氣似乎消去不少,只是眉宇間仍舊帶著幾分天真。
想到自家與顧家的恩恩怨怨,司馬香頓時惆悵滿懷,再無心思想別的。
晉鞅接過仙翁贈桃圖,動作有些小心翼翼。
這是他第一次觀賞師妹的畫作,所以難免格外的興奮。待畫接過來,他便迫不及待的看了起來。
畫工算不上最好,但卻格外傳神,也很用心,就連仙翁衣角上的細節也注意到了。他拿著畫看了好一會兒,才笑著道:“果如母后所言,畫好字也好。所謂虎父無犬女,縣主深得先生真傳。”
顧如玖被誇獎,連帶著顧長齡也跟著長了臉,在其他人看來,那就是皇帝愛屋及烏,因為對顧長齡這個先生十分信任,連帶著對他女兒也格外照顧。
待賀禮送完,太后起身道:“哀家早年甚是喜歡騎馬she箭,只可惜如今年歲大了,即便有心也是無力。諸位公子小姐年華正好,都自去玩吧,哀家在旁邊坐一坐就好。”
眾人一聽這話,覺得太后話中暗含深意。陛下剛親政,肯定會起用一部分年輕人,太后說是讓大家隨意玩耍,恐怕是為了考察大家的能力。
至於還提到各家小姐……
大家更是心如明鏡,陛下今年已經十六,並且開始親政,立後便是必然的事qíng,太后有意顧全各家顏面,又想挑選何意的皇后,所以才趁此機會觀察各家姑,這樣不管成與不成,皇家與世家的面上都好看。
要騎馬she箭,穿著廣袖裙就不太合適了。顧如玖帶著婢女去後面換好騎裝出來,就遇到換完騎裝的司馬香。
“長顏縣主。”司馬香朝顧如玖略略一福。
顧如玖面無表qíng的看著她,突然笑著小聲道:“聽說你想做皇后?”
她雖然笑著,眼底卻滿是諷刺之意。
司馬香被她的眼神刺激得心中動怒,正想開口,就聽到後面傳來其他幾位姑娘的說笑聲。
“恕我先走一步。”顧如玖朝司馬香微微一福,轉身時,臉上的嘲諷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其他幾個與她關係較好的姑娘見司馬香站在她身邊,都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京城裡,誰還不知道司馬家與顧家的這些恩恩怨怨?
37、第 37 章
“你怎麼了?”司馬玲換好騎裝出來,見司馬香臉色有些不好看,疑惑的往四周看了眼,就看到了遠處與幾個姑娘相攜離開的顧如玖,“跟顧家姑娘起了矛盾?”
也不是三嬸平日怎麼教導的堂妹,他們家進京這些年,她帶堂妹參加過不少世家貴女之間的聚會,可是兩三年過去,也不見堂妹與誰特別jiāo好,這xing子也不知道像誰。
她知道堂妹因為不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而束手束腳,但若是連平日玩樂也提防這個,小心那個,那也太累了些。
“沒事,顧二姑娘年紀還小,我不跟她計較這些。”司馬香搖頭,看了眼與司馬玲走在一塊的幾位世家姑娘,朝她們笑了笑。
見她這樣,司馬玲就算滿腔的話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覺得自家這個堂妹被三叔三嬸養得小家子氣了些古穿未之打臉神醫。
“走吧,今日我們都沒帶馬來,要自己去挑馬,”司馬玲轉頭對身後幾位好友道,“可不能讓其他人先把好馬挑走了。”
司馬玲跟在幾人身後,聽著她們說要挑什麼樣的馬,沉默不言。
馬圈外栓了很多馬,馬倌們仔細安撫著馬兒的qíng緒,以便貴人能夠慢慢挑選。
顧如玖挑選了一匹棗紅馬,轉頭見楊惜雪牽了一匹矮腳馬過來,便笑著道:“你怎麼挑了這麼一匹?”
“反正我也不善騎she,等下就湊個熱鬧,”楊惜雪對自己的弱點很清楚,所以也沒打算去逞qiáng,“倒是你,等下小心些。”
“放心吧,”顧如玖伸手摸了摸馬的脖子,“我有分寸,表姐你別擔心。”
兩人正說著,司馬玲一行人便說笑著走進來。司馬玲打心底覺得之前的事,是三房教子無方導致的悲劇,好好的世家公子,行事竟如新貴家紈絝子弟般不知進退,真當京城是他們當初待的偏遠州縣,可以任他為所yù為?
顧如玖見到司馬玲一行人,落落大方的朝她屈膝行禮,司馬玲笑著回了一禮,仿佛兩家之間根本不存在過往恩怨般。其他姑娘們也都紛紛互相見禮,言笑晏晏,半點不見尷尬。
唯有司馬香站在人群中,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讓她後悔今天跟著大房人一起來這個地方。
她不該來,來了也不過是徒惹人笑話,有個害人xing命的兄長,她憑什麼還能入宮?可是只要她這麼想,腦子裡就響起母親的哭聲,嗚嗚咽咽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太后跟陛下來了。”
“真的是陛下。”
她猛的回神,跟著其他貴女們往後退了幾步,然後就見一雙黑色暗紋靴從自己面前經過。想到他們家為了自己能嫁給這個男人,用盡了方法手段,她心底突然湧起無限勇氣,也不管儀態,抬起頭直接朝皇帝看去。
原來是他……
司馬香想起曾經在街上遇到的騎馬公子,忍不住苦笑,難怪當初那些世家公子都跟在他身後,原來他就是皇帝。
晉鞅xing格嚴謹,平日很少出宮,即使是出宮也都帶著龍禁衛,從來不主動招惹那家姑娘小姐,以至於很多世家女子聽說過陛下美姿儀,但從沒有見過他的相貌。
大豐是一個追求美的國家,所以當貴女們近距離觀察到皇帝容貌後,心思都有幾分激dàng,皇帝陛下好相貌!
馬倌牽來御用的馬,晉鞅接過韁繩,翻身上馬,然後揚聲道:“朕騎she功夫並不太好,諸位請隨意。”
儘管他說的是實話,但是在喜歡看臉的世家貴女們眼中,騎she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上馬動作很養眼。
太后與晉鞅過來說了幾句勉勵的話後,就先後離去,似乎是為了不打擾大家的興致。
胡喜湊到楊惜雪耳邊小聲道:“陛下長得真好看。”
楊惜雪gān咳一聲,往四周看了一眼,見無人注意到她們這邊,才道:“我早就聽聞陛下容貌出眾,還以為那些人有意說皇室的好話,不曾想……”
顧如玖聽到兩人的jiāo談,扭頭朝遠處的晉鞅望去,玄衣白馬,氣勢非凡。若不是身體不太好,他在騎she上或許也會很厲害。
也不知是誰提議貴女間的騎馬比試,顧如玖見司馬香站了出來,翻身上了馬,往比試點行去魚和熊掌(GL)。
“久久,”胡喜擔憂的看著她,想上前去阻攔,卻被楊惜雪拉住。
“你放心吧,久久心中有數,”楊惜雪看著場中的司馬香,若有所思道,“今天這個場合,久久不會讓司馬家三房的人爭盡風頭的。”
“可是久久什麼時候跟人必過騎術?”胡喜有些著急,想到兩年前的意外,忍不住開口道,“萬一受了傷怎麼辦?”
“往日她不爭,是因為不需要爭,”楊惜雪嘆息一聲,“可若是今天她再不爭,任由司馬香出頭,那麼顧家的臉面就沒了。”
司馬香借著司馬家大房的臉面來了這裡,已經是在打顧家的臉,若顧家人還沒有半點反應,等到明天,顧家就會成為京城中的軟柿子。
所以久久什麼時候躲懶都可以,唯獨今天不可以。
見到顧如玖入場時,晉鞅面色也微微變了變,轉身對身後的護衛道:“派擅長騎she的護衛跟上去,不要讓這些貴族小姐發生意外。”他頓了一下後,又補充道,“長顏縣主尚且年幼,爾等定要注意。”
領頭的護衛一聽,頓時心如明鏡,把長顏縣主的安危放在了第一位。
待護衛離開後,太后才道:“我兒不用擔心,顧家人雖然平日都是溫和xing子,但並不代表他們是平庸之輩,安心看著吧。”
她猶記得幼時母親提起顧家人時感慨的語氣,那時候母親說:“別去招惹顧家人,這家人不僅講qíng義,而且還記仇。”
那時候她還不懂母親為什麼會這麼說,因為在她眼中,姨母與姨父都是溫和的好人,表哥也是謙謙君子。直到她後來進宮,翻看到皇室近百年來的記錄,才發現顧家人一直以來都是不溫不火的二流世家,然而這百年裡,與他家過不去的世家早已經人丁凋零落魄不堪,他們仍舊維持著二流世家的榮耀,從不招惹別人,但也不容人小覷。
當初她邀請表哥顧長齡做晉鞅為帝師,第一是因為顧家雖為世家,但是向來對皇室十分尊重,並無過失之處,又與她有幾分親戚qíng分,在教育幼帝時,定會比其他人用心。第二就是她看重了顧家人的行事風度以及做人準則。
所以當她見到久久這個時候站出來的時候,半點都不意外。
這就是顧家人,誰若是敢打他們,他們就會折斷對方的骨頭,然後把對方的臉狠狠踩進泥里。
“是兒子太小心了。”晉鞅勉qiáng一笑,握著韁繩的指節發白,恨不得跟著上去才能安下心來。
若是這個天下完完全全屬於朕,久久或許就不用為了家族顏面做到這一步,他想給她最尊貴的身份,最大的榮耀,讓天下無人敢再欺她。
“長顏縣主竟也如此好興致。”司馬香的馬與顧如玖的馬並排站立,兩人平視著前方,雖然說這話,卻沒有看彼此。
“司馬姑娘都有這般興致,在下又怎會沒有呢?”顧如玖勾了勾唇角,眼底皆是寒意,“不過是論輸贏罷了。”
司馬香悚然一驚,猛的轉頭去看顧如玖,卻只看到她笑得嬌俏可愛天真無邪的模樣。
突然,旁邊的銅鑼被敲響,賽馬開始。
司馬香收回視線,咬牙狠狠抽了身下馬一鞭子,便領先而去。
她輸不起,不能輸,只有拿到第一,她才能得到太后與皇帝的注意,他們家已經四分五裂,拖不下去了。
沒有人見過顧如玖的騎術,或者說在所有世家女世家公子眼裡,顧如玖的騎術向來是不上不下,不落於人後,也從不出彩[劍三]自從手賤買了號。到了今天他們才知道,原來這位顧家二小姐拼起來,比誰都厲害。
這次有十多個貴女賽馬,但是遠遠甩出其他人一大截的卻有兩個人,司馬香與顧如玖。
因為顧家與司馬家的事qíng鬧得不小,所以眼見顧家小姐與司馬家小姐領先,大家都樂得看熱鬧。
司馬家大太太坐在女眷當中,聽到身後其他人的竊竊私語聲,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就知道三房不會輕易死心,現在顧家明顯要跟三房人過不起了。
三丫頭若是贏了還好,如果輸了,這次連帶著整個司馬家都要跟著丟臉。
“踏踏踏。”
急促的馬蹄聲離自己越來越近,司馬香不敢回頭看身後追上來的人是誰,只是拼命揮動馬鞭,想讓自己與身後的人拉開距離。
只可惜無論她怎麼努力,後面的人還是追了上來,甚是還越過她半個馬身。
“駕!”司馬香急了,又狠狠抽了幾馬鞭,卻見原本只領先她半個馬身的人已經與她拉開了一段距離,這個人正是顧如玖。
怎麼會是她?
居然真的是她?
司馬香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樣的心qíng眼睜睜看著顧如玖的馬越過終點,四周響起了不少人的鼓掌聲,以及一些兒郎們的口哨聲,整個馬場裡都是歡樂的喧囂聲,可是這些都與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