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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城闔了闔眼皮,美艷的女鬼算個什麼東西,哪有你厲害,兵不血刃。
顧長安俯視著男人的面龐,腦中莫名其妙蹦出那天大病說的一句話,他說“長安,你喜歡陸先生”。
這都多少天前的事了,怎麼會突然蹦出來找存在感?
停在床前的腳步下意識後退,顧長安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里出來,沒什麼血色的唇一抿,他另挑話頭:“聖誕樹怎麼回事?”
陸城平躺在床上,一副醞釀睡意的姿態:“就是那麼回事。”
顧長安的目光裡帶著探究跟審視:“為什麼要買?”
陸城的薄唇輕啟動:“因為聖誕節快到了。”
男人閉著眼睛,說話時的無關緊要態度讓顧長安感到不爽,他推了下架在鼻樑上的眼鏡:“大病說你心情不怎麼好。”
陸城自嘲的扯了扯唇角。
成年的那個月,家裡就給陸城安排了暖床的,還體貼的對他用了藥,他給自己一刀才勉強克制住藥性,那次是他第一次跟家裡幾個長老撕破臉,之後再也沒人敢在他的食物里放亂七八糟的東西,也沒人敢給他床上塞小姑娘。
欲望向來是陸城不屑的東西,他沒想到自己也有失控的一天。
人生就此顛覆,所以才徹夜未眠。
這趟出門有兩個任務,一是解決狼妖,二是給顧家繼承人渡劫,現在的情況是狼妖不知所蹤,他自己的情根狂野生長,對方是個男的,更是顧家繼承人,這叫雙重刺激,家族那邊知道了,肯定不會坐視不管,還不知道會是個什麼樣的局面。
沒有過先例,沒經驗可取,只能見招拆招。
最讓陸城心力交瘁的是,自己這邊一團亂,沒捋好對策,外敵在伺機而動,小東西還天天跟他槓,這都槓多久了,也沒開出朵花。
心情能好才怪。
陸城的眉眼間湧出幾分挫敗感:“不是不怎麼好,是很差。”
顧長安說:“我沒看出來。”
陸城涼涼的說:“那是因為你不走心?”
顧長安挑眉:“你走一個我看看。”
陸城驀地撩開眼皮,面部線條極為冷峻:“最近一直在走,你就沒發現?”
顧長安彎下腰背湊近男人,彎了彎唇笑:“沒發現。”
氣死人的本領到底哪兒學來的?陸城的呼吸粗重,面色先是冰寒,而後變得發青,他背過身,喉嚨里發出難受的聲音。
顧長安的眉心一蹙,揶揄的笑著說:“別裝了。”
陸城沒反應。
顧長安按住男人的肩膀,聽到他的悶聲,臉上的笑意凝固,下一刻就大力扯了他的後領。
一股難聞的氣味撲鼻而來,像是腐爛的腥臭味夾雜著藥味,映入顧長安眼帘的是被黑氣侵蝕的猙獰傷口,他的指尖一抖,低吼出聲:“傷怎麼搞成這樣?不是已經過了小半個月了嗎?”
青年的情緒變化很明顯,陸城側過頭看去,緊張我?他一激動就坐了起來,結果疼的冷汗直流,吸口氣說:“那次我就說肩膀上被扎了個窟窿,要是容易好,就不叫窟窿了。”
顧長安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反應太反常,他撤開手,同情的嘖了聲:“感染了。”
陸城漫不經心道:“不勞你費心。”
“……”
不勞我費心?媽的,我為你費心幾回了?跟狼妖交手那次要不是我破例多管閒事,你現在還下不來床。
顧長安摔門出去,又摔門進來,製造出哐當哐當的響聲,他揣著把匕首折回床前:“脫衣服。”
陸城抬眼:“什麼?”
顧長安沒什麼耐心的說:“我讓你脫衣服,聽不懂人話?”
陸城看出青年的意圖,他瞬間把臉一繃,拒人千里道:“不用了。”
開什麼玩笑,這小東西隨便一靠近就能讓他起反應,要是被發現了這個尷尬的情況,那還不得把他嘲死?
顧長安這人脾氣倔,像頭驢,他想做的事,沒人攔得住。
這不,陸城剛說完,顧長安就強行把他的上衣領子扯拽下來,讓他露出肩頭已經惡化的傷,直接用匕首在手心劃了一刀,上次是右手,為了破這人因為保護他而設置的鬼打牆,這次是左手,為了給這人驅除妖氣。
顧長安還是那句話,真不知道這人是來給他渡劫,還是來做他的劫。
陸城伸手去抓青年的腕部。
顧長安陰冷著聲音制止:“別動。”
像是腦子裡繃著一根弦,他並沒有靠太近,而是停在一個恰當到有點刻意的距離,把流血的那隻手放在男人肩膀上方。
“我雖然不是唐僧,肉不吃香,但是我體內流動的每一滴血都是寶貝,沒認識你之前,我頂多就咬破手指滴一滴血從魚肚子裡取出謊言,認識你之後,血嘩啦嘩啦的流,你給我記著,以後別他媽說我這個不好,那個不好。”
陸城覺得這罪名實在是子虛烏有,他冤枉道:“我什麼時候說了?”
顧長安鏡片後的眼睛裡有寒光閃現。
陸城看青年因為失血的原因連嘴唇都白了,他嘆息著投降,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血不斷從顧長安的掌心往下流淌,一滴滴埋入陸城肩頭的黑窟窿裡面,縈繞的黑氣漸漸淡去,傷口周圍的皮肉變成正常的顏色。
顧長安那張臉如同刷了層白漆,他虛弱的說:“到裡面去,讓我躺會兒。”
陸城挪到床裡面。
顧長安的身體一挨到床,意識就很快消失了。
陸城碰了碰青年的臉,摩挲了兩下,不但白,還冰,他合眼躺在旁邊,讓對方吸走自己身上的陽氣。
這是第三次。
現在回想起來,第一次就已經違反了他的作風。
陸城偏頭去看青年,他的喉結上下滾動,停滯兩三秒後緩緩湊近,碰上青年冰涼且蒼白的唇,感覺在親一塊上等玉石。
來回磨蹭片刻,陸城退開,俯視著陷入沉睡的青年,睡著了看起來沒有一點攻擊性,一睜眼就是只狐狸,還是變異過的,難應付。
陸城又去湊近,手捏住青年的下巴讓他閉著的嘴巴張開,緩慢且強勢的探入,將陽氣渡進他的五臟六腑。
天色暗下來,夜幕降臨,顧家老宅燈火通明。
立春在廚房給吳大病打下手,顧長安癱在搖椅裡面,一邊刷手機看遊戲直播一邊等飯吃,臉白的像鬼。
陸城在西邊那屋,對面坐著立春的姥姥,他聽過多次,卻是頭一次見,一眼就看出對方大限將至。
姥姥蒼老的聲音響起:“陸小子,你既已知道長安的大劫是什麼,為何不試圖阻止?”
陸城並未擺出多大的架子,他以一個晚輩的姿態說:“大劫是天定的,命里一定會有,該來的總會來,人只能在到來的時候想辦法渡過,來之前做什麼都是徒勞。”
姥姥渾濁的雙眼裡閃出一絲精芒,讚賞道:“沒有被庸俗的情愛蒙蔽心智,不愧是陸家的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