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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張龍。
錢飛也看見了,靠一聲說:“這麼死冷的天,他下去幹嘛?不想活了是吧?”
顧長安瞥一眼錢飛,不是穿開襠褲長大的髮小嗎?怎麼不下水?
錢飛裝沒看見他的眼神。
不下水就算了,還沒有著急的跡象,一副看熱鬧的姿態,這就是髮小?顧長安無聲的嗤笑。
張龍的頭突然一晃,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水底下,拽住了他的腳。
顧長安的眼色驟然沉了下去,張龍不能死。
下水的瞬間,徹骨的冰冷竄遍全身,天生比常人畏懼寒冷,過冬要丟半條命的顧長安頭皮都炸開了,感冒剛好又要生病,媽的。
錢飛站在岸上驚叫:“哥們,你這就下水了啊,看來是我誤會你了,你跟張龍是朋友,等著啊,我去喊人。”
顧長安臉白的近乎透明,能看見青色血管,他緊抿沒有血色的嘴唇,快速朝張龍的位置靠近。
“張龍,回頭。”
第17章
顧長安連著喊了兩聲,張龍都沒有反應。
雖然從月份上來算還沒入冬,但今年的天氣詭異,十月中旬就開始斷斷續續的下雪,上凍,化凍,下雪……氣氛驟降,現在跟寒冬臘月沒什麼兩樣。
顧長安的牙齒打顫,感覺全身的血液正在一點點凝固,他在快要接近張龍時突然一個深潛。
就在顧長安潛下去的瞬間,張龍的兩條腿在水裡胡亂蹬了起來,他開始揮著胳膊大喊大叫,水花四濺。
水底沒有東西抓著他不放,應該說是剛才有,現在不見了。
顧長安的身體由不得他耽擱,他快速將張龍帶到岸上,全身滴滴答答的滴著水,臉像瓷器般冰冷透白。
“是不是有東西封住了你的嘴巴,還把你往下拖?”
“鞋……我的鞋……”張龍跪趴在地上痛苦的咳嗽,口水跟眼淚一起往下流淌,“咳……咳咳咳……我的鞋丟了……”
都這時候了,還惦記著丟掉的那雙鞋。
顧長安下意識摸頭,他的臉色一變,操!假髮丟了!
找了根竹竿把假髮撈上來擰擰水重新戴好,顧長安哆哆嗦嗦的帶著張龍回去,半路上看到了說要去喊人的錢飛,那小子正在跟幾個混混蹲在一起抽菸打牌。
“錢飛。”
聽到喊聲,錢飛叼著煙抬頭,他看見了渾身濕透的張龍,又去看扶著對方的青年,豎起大拇指說:“哥們,你一個人把張龍弄上來了啊,厲害厲害。”
顧長安看著他,眼神嘲諷。
錢飛口氣惡劣:“看什麼看,你等一會兒!我打完這把!”
顧長安的臉上布滿冰霜,他抿著發白的嘴唇,投過去的目光像冰凌。
打牌的其他幾個都條件反射的打冷戰,催促著讓錢飛趕緊過去,那人一張死人臉,看起來很嚇人,被他那麼看著,還打個屁打,尿都快嚇出來了。
錢飛把菸頭吐到地上拿鞋一碾:“他媽的,這把老子穩贏,你們幾個誰都別想玩老子,快點出牌。”
張龍搖搖晃晃,身上滴著水,嘴裡不停的念叨:“我的鞋丟了……我的鞋丟了……”
幾人登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大白天的怎麼這麼滲得慌,不打了不打了,說死也不打了,他們交換眼色,同時把牌丟了就跑。
“我操你大爺——”
錢飛罵罵咧咧,問候了那幾人的十八代祖宗後把地上的牌收收拿皮筋一紮,甩著兩條小短腿走過去,拍拍張龍濕答答的臉,沾了一手的水,他嫌棄的在褲子上擦擦。
“張龍啊張龍,你怎麼回事啊,這個天下水幹嘛?”
顧長安語氣里沒有情緒:“現在不是說廢話的時候,幫我搭把手。”
“怎麼搭?他身上都是濕的。”錢飛生怕自己的衣服被張龍弄濕,他喘著氣說,“等著,我去找人。”
說完就跑,褲子上的金鍊子嘩啦嘩啦響。
顧長安額角的青筋突突亂跳,他冷笑:“看見了吧,那就是你的好發小。”
張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面,眼珠子左右轉動,他在找鞋。
顧長安貼在他的耳邊說:“張龍,你的鞋不是你弄丟了,你沒有弄丟。”
張龍無意識的重複著喃喃:“不是我弄丟了,我沒有弄丟。”
“對,就是那樣。”顧長安的語速緩慢,帶著誘導的意味,催眠著他的神經,“那天晚上,你穿著鞋出來,見到了一個人,是誰呢,你們是熟人,是好朋友,你把鞋脫下來了,然後你幹了什麼,你閉上眼睛想一想。”
張龍的頭垂了下去,整個人一動不動,顧長安剛湊近,他就抬起頭,猩紅的眼睛瞪過來,裡面全是恐慌。
“丟了……鞋丟了……不能丟……我的鞋呢……我要找到我的鞋……”
顧長安繼續誘導催眠:“是你自己把你的鞋穿在了別人腳上,假裝是鞋丟了,你為什麼要把鞋穿在那個人的腳上呢,因為你不能讓人發現,你想一想那天你做了什麼。”
張龍蹲下來用手死死抓著頭髮大叫,叫聲令人毛骨悚然。
這回錢飛真的找來了人,而且速度還挺快。
顧長安一路跟在後面,直到張龍被送回去,他才轉身走進一條巷子裡靠著牆角坐下來,顫抖著給立春打電話,只說:“快過來給我收屍。”
說完就掛了。
“咳……咳咳……”
顧長安聽到了女人的咳嗽聲,那咳聲一會就有,一會就有,離他很近,像是那個女人就趴在他的耳朵邊咳,只要他一扭頭,就能看到她的臉。
咳嗽聲變大了,也變得更急更痛苦,仿佛要把肺給咳出來。
顧長安咬了下舌尖讓自己冷靜些,他側耳聽,發現咳嗽聲是從牆的另一邊傳過來的。
那個女人可能就坐在和他一樣的位置咳嗽,跟他只有一牆之隔。
是張龍家的鄰居。
顧長安的太陽穴針扎般疼,張龍家斜對面是他堂哥張鵬,左邊是一個老奶奶帶著孫女,右邊住著的就是正在咳嗽的女人。
這附近顧長安沒來過,現在沒來由的覺得發毛,大概是那咳嗽聲的原因。
立春趕來時顧長安的睫毛上都結了冰,她用自己的小身板背起顧長安,輕鬆的跟背個小娃娃似的。
“長安,你要緊不?”
顧長安說話的聲音都在抖:“要……要緊。”
立春不知道從哪兒搞來了輛車,不是她的小毛驢,是四個輪子的,她把顧長安弄進去,塞給他一個暖手寶。
“別睡啊,馬上就到家。”
顧長安抱著暖手寶,背脊弓出難受的弧度,骨頭刺刺的疼,像是有無數雙手拿著針在往他的骨頭縫裡扎。
立春頻頻看後視鏡:“長安!長安!不要睡!長安!”
顧長安的眼皮闔在一起,腦袋歪在椅背上,發梢滴著水,一點反應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