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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城手拿著毛巾,語氣關切:“醒了?”
顧長安把微敞的領口攏了攏,他沒說話,舉動上已經表現出排斥跟彆扭,甚至是厭惡。
陸城的目光落在青年燒紅的臉上,言語中帶著戲謔:“大家都是男人,有什麼好害羞的。”
害個屁羞,就是純噁心,被摸臉的事讓他連著做了好幾天噩夢,顧長安直白的問:“你不是gay吧?”
陸城聞言,不做停頓的說:“不是。”
顧長安長舒一口氣:“我感冒睡一覺就能好。”
陸城把毛巾扔盆里:“那你接著睡。”
顧長安的視線從男人的背影上收回,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但是他怎麼也睡不著了。
身上的涼爽在提醒他,那個男人給他擦過……
顧長安翻過身趴著,頭撞床板,冷靜點冷靜點,只是擦到胸口而已。
胸前是平的,沒二兩肉,看就看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自我安慰一通,顧長安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門被推開,陸城走進來,手插著褲子口袋,眼角下垂,就那麼看著床上的青年。
病態濃重,看起來弱不禁風,沒有一點殺傷力,如同一隻螞蟻。
顧長安乾燥的唇動了動,發出夢囈的聲音:“老頭,別說了,我知道……”
陸城沒有情緒的雙眼裡面生出些許憐憫,轉瞬即逝。
兩天後,顧長安帶著謊言去找當事人,他根據謊言的感應一路走到河邊,發現了目標。
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在河邊彎著腰找東西,手裡拿著一根樹枝,邊找邊撥動草叢,嘴裡還在說著什麼。
顧長安走過去,裝作隨意的問:“你在找什麼?”
年輕人並未回答,他喃喃自語:“我的鞋丟了……我的鞋丟了……”
顧長安伸手指給他看:“你腳上不就是嗎?”
年輕人還是重複著念叨那幾個字。
顧長安知道,既然是謊言,就說明這人的鞋不是弄丟的,背後還牽扯到死亡跟殺戮。
應該是他自己把鞋脫下來幹了什麼事,跟人撒謊說鞋丟了,後來發現會暴露自己就回去找鞋,結果發現鞋不見了。
他很有可能是被嚇瘋的。
瘋了還不忘找鞋,確切來說找的不是鞋,是某個人,或者某個屍體……
以上都是顧長安的猜測。
顧長安再次去看面前的年輕人,見對方的目光渙散,神志不清,眉心不由得一蹙。
年輕人突然狂躁起來,他扔掉樹枝,蹲下來直接用手去撥草叢,兩隻眼睛睜到極大,眼球暴突,面部扭曲,嘴裡發出急促混亂的喘息,像只瀕臨絕境的獸類。
“鞋呢,我的鞋呢?我的鞋呢?”
顧長安審視著年輕人的表情,除了狂躁,絕望,還有驚慌。
就在這時,左側傳來蒼老的聲音,“張龍,你又來找鞋了啊?”
顧長安轉過頭:“大爺,這人怎麼了?”
他不需要裝,自己就是一副弱雞的樣子,看著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藥罐子,隨時都能暈一暈,吐個血,跟壞人不搭邊。
老大爺果然沒有懷疑,嘆口氣道:“瘋了。”
顧長安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果然不出所料,這人是個瘋子。
“天生的嗎?”
“不啊,就這幾天才瘋的,本來好好一人,不知道怎麼就瘋了,鞋也不賣了,天天跑河邊來找鞋,嘴裡翻來覆去就一句話,說他的鞋丟了,要找鞋。”
老大爺說:“這附近的草都不高,哪有看見什麼鞋。”
顧長安問道:“是不是受到了什麼刺激?”
“這個就不知道了。”老大爺說,“平時挺好一小伙子,人也熱心,不跟人結仇結怨。”
顧長安說:“那他的家裡人呢?沒帶他去看醫生?”
“張龍爸媽很早就離了,上半年他爸死了,家裡就剩他跟他那個繼母,根本不管的。”老大爺搖搖頭,“真是造孽喲。”
顧長安對當事人的情況有了一個初步了解。
姓名張龍,賣鞋的,父母離異,父親上半年去世,有個繼母,關係不好。
張龍一直在河邊找鞋,顧長安沒走,一路跟著他回家,知道他的住處以後才回去的。
半夜三點多,張龍睡得好好的,忽然睜開眼睛,他用牙咬住手指,哆哆嗦嗦,眼珠子四處亂轉。
“鞋呢?我要找我的鞋。”
張龍手腳並用的爬下床,從房裡爬了出去,喉嚨里仿佛有砂紙在磨,他悽厲的嘶吼:“我的鞋呢……我的鞋呢……我的鞋哪兒去了……”
後面有個聲音響了起來:“你的鞋在這裡。”
張龍回頭往後看,一雙鞋出現在他的視野里,就是他要找的鞋。
“我的鞋……那是我的鞋……還給我……快還給我——”
張龍朝著鞋那裡爬,他的視線往上移動,看到了什麼,滿臉驚恐的大叫:“啊——”
第16章
二樓有腳步聲下來,繼母柳翠芳裹著厚睡衣下來,一腳踹在門上:“三更半夜的,你不睡覺,鬼叫什麼?要死了是吧?啊?!”
裡面沒動靜了。
柳翠芳半夜被吵醒,她氣不過,又踢了一腳才上樓繼續睡覺。
天光剛現,樓下就有敲門聲傳入柳翠芳耳中,她罵罵咧咧的下樓,看到門口的青年時,臉上要殺人放火的表情凝固住了。
顧長安戴的隱形眼鏡,頭上是頂飄逸的假髮,發尾虛虛的挨著肩頭,看起來像個搞藝術的,文藝氣息濃郁,他面帶微笑:“阿姨你好,我是張龍的朋友。”
柳翠芳身上往外噴的火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沒了,她對著青年上下打量:“外地來的吧?”
“嗯,對。”顧長安說話的同時,把左手提的禮品袋子換到右手,這個動作有明顯的提示意味,我給你們帶了不少東西。
柳翠芳看見了,忙把門拉開:“進來吧進來吧。”
顧長安跨步邁過門檻走了進去。
髒亂的院子後是棟兩層小樓房,紅磚砌的,沒刷石灰,在周圍的一片白裡面顯得有幾分格格不入。
柳翠芳去踢門,腳伸到半空想起來什麼頓了頓後收了回去,改成用嘴喊:“張龍,起來沒啊?你朋友看你了。”
屋裡沒有響動。
柳翠芳下意識就要開罵,左側傳來聲音,“阿姨,門好像沒鎖。”
她用手一擰,還真擰開了。
屋裡比外面還髒,一股挑戰人極限的惡臭味破門而出,生活垃圾丟的到處都是,地上還有尿液,散發著難聞的騷味。
張龍穿著單薄的衣服褲子躺在地上,兩眼閉著,臉跟嘴唇都泛青色。
顧長安將目光從張龍身上移開,快速在整間屋裡掃動一圈,沒有任何遭到外力破壞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