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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城邊走邊說:“不但發霉,還腐爛掉了。”

    “……”

    顧長安腳步飛快的追上陸城,跟他並肩走,“那個院裡真沒有鬼?”

    陸城沒看他,目光落在虛空,輕描淡寫道:“不是每個人死了,都還留在陽間,大部分都是要去地府投胎的。”

    他加快腳步跟顧長安拉開距離,語氣里聽不出異常情緒,面色卻極其冷漠:“留在陽間不肯走的那些,不是孤魂,就是厲鬼。”

    顧長安忽然有些心煩氣躁,老頭應該已經去投胎了吧,他摸摸上下口袋,除了手機就是皮夾,沒有吃的:“帶橡皮糖了嗎?”

    陸城搖頭:“我這次出門帶的不多,快吃完了。”

    顧長安古怪的看向男人:“那玩意兒真是你家的特產?”

    陸城但笑不語。

    顧長安發現了一個小賣鋪,夾在居民區裡面,挺不顯眼的,他拿出皮夾翻翻:“我去買包煙。”

    陸城似乎有些詫異:“你抽菸?”

    “偶爾。”

    顧長安去買了包常抽的利群,再買了個一塊錢的打火機,剛好十五,他拆開後給陸城一根。

    陸城說:“我不抽菸。”

    顧長安笑的眼尾彎了彎:“那你的人生樂趣少了一個。”

    說著,他將煙叼在嘴邊,牙齒輕咬菸蒂,啪嗒按著打火機,一簇藍色火苗竄起,菸草燃燒的味道逐漸散開。

    陸城看青年半眯著眼睛懶懶的抽一口煙,嫻熟老練的姿態跟他那張三好學生臉有很大的衝突。

    煙味被風吹著往陸城所站的位置撲來,他挪開位置,這個動作裡帶著清晰的排斥。

    顧長安捕捉到了,他的眼睛微閃,忽然狡黠的湊近,將一口煙霧噴到男人臉上,愉悅的等著看對方的反應。

    陸城沒有撕開面具,只是皺了皺眉頭:“難聞。”

    顧長安隔著繚繞的煙霧看男人,看似溫文爾雅,平易近人,那張面具背後藏的是淡漠冷血,跟他其實算是一類人。

    不過,顧長安骨子裡沒有那種與生俱來的貴氣,他是個小老百姓。

    每個人戴每張面具,背後都有一個目的,就像顧長安,他總是以弱不禁風,純良無害的姿態示人,好趁其不備設下圈套。

    陸城遮掩自己的真性情,或許是為了體驗不同的生活?不排除是原本的生活太壓抑太沉悶了,想放飛一把。

    也有可能是知道自己的性格不討喜,其他人不敢靠近,出來以後覺得沒人認識自己,就一時興起的演了個好人。

    有錢人的腦迴路比較與眾不同,難以捉摸。

    顧長安變態的興奮了起來,等著看陸城掉馬甲的那一刻。

    作為一個常年披各種馬甲的人,顧長安知道掉馬甲有時候很難,有時候就是一瞬間的事。

    生活充滿了戲劇性。

    顧長安回過神來,陸城已經走遠,他慢悠悠的走在後面,一口一口抽著煙。

    路口有個擦皮鞋的攤子,攤主是上次顧長安見過的那個老大爺,他正在給個女的擦皮靴,旁邊還有一個在等,就是張龍的堂哥張鵬。

    女的付錢走人,到張鵬了,他坐下來,把腳架在上面,看樣子是老顧客。

    老大爺把兩片防油紙放進張鵬的鞋裡面,先抹一層鞋蠟,而後用刷子細細的刷均勻,再用布一寸寸的擦,他擦的很認真,手上動作也很麻利。

    張鵬沒刷手機,也沒看什麼東西,就盯著老大爺擦自己的皮鞋,唇角抿在一起,下顎繃著,神情極為嚴苛,甚至可以說是刻薄,仿佛只要有一點不滿意,就會把鞋拖下來扔到老大爺臉上。

    顧長安叫住了走在前面的陸城。

    陸城單手插兜,側頭詢問:“怎麼?”

    顧長安示意他看那個攤子:“你在外面擦過鞋嗎?“

    陸城搖頭。

    顧長安說:“我也沒有,走,我們去看看是怎麼個擦法。”

    陸城並不想看。

    顧長安知道男人是這個反應,意料之中的事,要的就是這個結果,他嘴邊的煙點了點:“那你找地兒玩吧,我自己去。”

    陸城笑了起來:“忽然有興趣了。”

    顧長安:“……”

    支開的計劃失敗,顧長安帶著陸城一道過去,打算隨機應變。

    顧長安走近,老大爺渾濁的雙眼眯了眯,布滿皺紋的臉上掛起和藹的笑:“你是河邊那年輕人吶。”

    “對,是我。”顧長安滿臉笑意的承認,“大爺,你怎麼在這兒支了個攤子啊?”

    “賺點家用。”老大爺滄桑的臉上掛著憨厚的表情,還有點兒小得意,“我手藝好,價格便宜,所以他們都上我這兒來。”

    顧長安蹲下來看他擦鞋:“一個月能掙一千嗎?”

    “一千?”老大爺跟聽到大笑話似的,搖搖頭說,“三五百就算是好的了。”

    顧長安抬頭:“這麼少?”

    老大爺甩著布條在張鵬的皮鞋邊緣擦擦:“現在啊,很多人都是自己買個鞋油在家裡擦幾下,差不多就行了,三塊錢擦個鞋都覺得貴,只有個別人願意花那個錢。”

    他笑呵呵的說:“要是人人都像小張這樣,每天都來我這兒擦鞋,我還真能賺一賺。”

    張鵬沒給回應。

    老大爺也不見怪,似是習慣了。

    顧長安聞著刺鼻的鞋油味兒:“大爺,我在網上看到有報導說這裡出了命案,挺多人關注,出事的就是我在河邊遇到的那個人。”

    老大爺唉聲嘆氣:“是啊,就是張龍,他死了,死的可慘了。”

    顧長安留意張鵬的表情變化,繼續問道:“我看死法很殘忍,兇手抓到了沒?”

    “難咯。”老大爺拿粗糙的手掌拍拍褲腿上的灰,嘴裡又是一聲嘆息,“都說不是人幹的,誰知道呢,反正啊,老天爺心裡有數,一筆筆的都記著呢。”

    他手指指坐在椅子上的人,滿臉推著褶子:“對了,小張就是張龍他堂哥。”

    張鵬這回有了反應,目光冷冷的看了眼老大爺,像是在怪他多事。

    顧長安適時的露出恍然的表情:“難怪……我剛才還好奇怎麼長得有點像。”

    張鵬突然把腳收回來,將五塊錢丟到老大爺旁邊的小木箱上面,頭也不回的離開。

    老大爺把錢收好,擺擺手說:“他就是那古怪脾性,別往心裡去。”

    顧長安不在意的笑:“看起來是個很講究的人。”

    “講究的過了頭,得了那個什麼潔癖症。”老大爺砸了砸乾裂的嘴皮子,“就因為那個症,三十多了還是一個人,沒人願意跟他。”

    顧長安遞過去一根煙,湊近給老大爺把煙點燃:“怎麼會沒人跟呢,條件不錯啊。”

    老大爺嘬了兩口煙,神態放鬆的說:“小伙子你是不知道,小張那個症狀太嚴重了,身上帶消毒的東西,噴的那種,平時不要親戚們上門,也沒什麼朋友,除了上班就是在家,走路的時候誰不小心碰了一下都不行,哪有人受得了……哎,不說了不說了,各有各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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