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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韶後面的話在崔鈺靠近時止住。
他咬牙,兩手撐著車門,擋住了後面幾個乘客的視線,快速壓上崔鈺。
原本紀韶是想碰一下就離開。
觸及的柔軟和獨有的氣息讓他一時忘了,連同此刻的恐慌和不安。
一吻過後,崔鈺嘴巴破了。
血腥味大多都融入紀韶的唾液,少量飄散到空氣里。
紀韶回頭,那幾個乘客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的,車門這邊就他跟崔鈺,顯得有點空。
尤其是在擠了那麼長時間後,突然寬敞起來,感覺一下子無法適應。
“我覺得不是。”崔鈺抿掉唇上的血,“你仔細想想。”
紀韶抹了把臉,那個吻像是有安撫作用,他平靜了許多。
當時他們在候車廳里排隊檢票的時候看到那個女生和一個男的摟摟抱抱,難捨難分,周圍有很多人都在看,還指指點點。
後來檢票的時候,那個女生在他們前面,檢票,拿票,上車。
一切都很正常。
如果是鬼,應該不會有那麼多人看見。
難道真不是?
紀韶的qíng緒非但沒有緩和,反而更加激烈,“那為什麼跟照片裡的一樣?”
他的聲音壓的極低,透著粗喘,“你別告訴我,那是我眼瞎了。”
崔鈺搖頭,“我也不知道。”
紀韶狠狠扒頭髮,他忘了,崔鈺跟他一樣,都是普通人,也解釋不了那麼離奇古怪的事。
“那現在怎麼辦?回去嗎?”
下一站就是他們的目的地,車程還有一個多小時。
紀韶的話出口,車廂大力一震,鐵軌發出巨大摩擦聲,火車停了。
寬敞的車門這裡突然多了很多人,後面還個聲音在尖叫,“快跑啊,殺人啦——”
一下子就全亂了。
眨眼間,猝不及防,紀韶被不知道從哪兒多出來的混亂人cháo擠向前面,他感覺背後有幾十隻,甚至幾百隻手在推他,那股力量太大,他根本沒辦法還擊。
等紀韶站穩身子,他發現自己在另一個車廂,不知道哪節。
崔鈺和他失散了。
手機竟然沒信號,紀韶表qíng難看。
乘警的吼聲傳來,他們在試圖鎮壓無端躁動的乘客。
十五號車廂里,崔鈺聞不到紀韶的味道,離他太遠了,他掃視四周,目光一點點沉下去。
那個一直看報紙的男人將報紙翻開,上面的日期是一九九一年。
“你跟著他,也是無用。”
男人開口,嗓音冰冷。
崔鈺眉眼清淡,“那是我的事。”
他們的談話沒有引起車廂其他人的注意,仿佛沒有誰能聽見。
“你的事?”男人似是在笑,“你擅離職守,破壞yīn陽兩界秩序,已犯下大罪,還這般執迷不悟,該是愚蠢至極。”
將男人的話無視,崔鈺闔上眼皮,感應那個少年的位置。
“這裡都是yīn靈。”男人說著便去看身邊的女生,那女生還在吃瓜子,像是一項必須完成,也一定會完成的事qíng。
“沒有經過我的審判,送不到你那裡,他們自然會滯留在亡命處,等待他們的時辰,不可能受我們影響。”
“你我都無權阻止,也gān預不了,只有他可以。”
“事已至此。”男人頓了頓,“世間萬物,自有生命的那刻起,就已經是他的一部分,這是事實。”
崔鈺的眼睫輕顫,抿口不答。
男人的臉詭異的變成另外一張,和崔鈺如同複製,唯一的不同就是眉心沒有硃砂痣。
崔鈺的唇抿的很緊,“這一世他喜歡我。”
說要跟他好。
“那是因為他並未重合魂魄,一旦知曉前因後果,結局會和那九世一樣,恨不得啃你的ròu,喝你的血。”
男人憐憫的望著自己的雙生兄弟,“你再偽裝,也不是我。”
崔鈺眉間的溫潤平和頃刻間瓦解,戾氣從眉心而生,面部猙獰。
第26章
男人看著雙生兄弟眉心的硃砂痣,見那痣的顏色愈發暗黑,“你在自掘墳墓。”
崔鈺冷笑,不屑一顧。
“他會是我的,也只屬於我。”
男人用一種可憐的目光去看崔鈺,“你還是這麼自欺欺人。”
下一刻,男人的語氣變的凌厲,“當年你以我的身份去接近他,讓他放鬆警惕,博得他的好感,這筆帳我沒跟你算,你還冥頑不靈。”
崔鈺吊著眼角,狹長的雙眸里泛著yīn冷,“你的身份?若不是你從中作梗,害我傷了他,讓他誤會我,你再趁虛而入,我何必到這般田地。”
男人沉默,他想要那個人,不比自己的兄弟晚。
“今次我既然來了,就不會空手而歸。”
崔鈺從牙fèng擠出兩個字,“你敢。”
“需要我再提醒你?”男人一字一頓,吐聲溫和,卻鋒銳如利器,“是你把他bī到魂飛魄散,三界不容,如果不是我留了他的一魂一魄,他永世不得超生。”
“現在我是他的主人。”
那句話讓崔鈺胸口鈍痛,一股血從口中噴出。
“三界人人都想將他據為己有,不是你一人能夠阻止的,上頭那位命你回去。”
男人說罷,下一刻身影就變的虛幻,暢通無阻的穿行混亂的車廂,尋找他想得到的。
崔鈺yù要離開,虛空傳來一道聲音,“崔鈺。”
他的眼底yīn雲密布,從原地消失。
而此時,另一個車廂里的乘客焦躁不安,就如同被關在籠子裡等待宰割。
剛才喊“殺人了”的是那個大媽。
現在就在紀韶後面。
“阿姨,能不能把手鬆開?”
“鬆了大媽就站不住了,小伙子,你幫個忙。”
“……”
紀韶的衣服被使勁拽著,皺巴巴的,他扭頭看大媽,見對方不停揉腿,qíng況不太好,“阿姨,你一個人?”
“是啊。”大媽嘆息著說,“一個人呢。”
她左右看看,“你那幾個同學呢?”
“應該在後面。”紀韶伸手指指,“要坐那兒去嗎?”
大媽忙說,“那謝謝小伙子了。”
紀韶扶著大媽移到對面的椅子上,這四周的人都坐不住,椅子倒是空了。
大媽好像是在慌跑的過程中把腳崴了,這會行動吃力,很不便。
“還好是碰到你了。”大媽問紀韶,“你曉得車上發生什麼了嗎?”
紀韶的嘴角抽搐,他不確定還有沒有其他人發現了,但他確定,剛才那個聲音就是這個大媽。
帶著四川口音,嗓門大又厚,所以他的印象深。
“阿姨,不是你喊的嗎?”
大媽一愣,她說了句奇怪的話,“我後悔啊……”
紀韶盯著面前的大媽,四十多歲,土裡土氣的,粗糙,一看就是農村婦人,這時候應該會慌亂無措,可這大媽好像並沒有。
只是又重複了一遍,“我後悔啊。”
紀韶做出隨意的語氣,“阿姨,你後悔什麼?”
“後悔坐火車了。”大媽搓搓gān燥起皮的手,“我本來是要坐大巴的,想著沒做過火車,就買了票,誰想會遇到這種事。”
紀韶說,“阿姨,大巴不見得有火車安全,比不上火車舒服,這次是意外,你下次再坐就不會有……”
大媽搖頭,打斷了紀韶,“晚了喲……”
紀韶挑眉,什麼晚了?
他正想著,周圍颳起的巨大吵聲攪亂了他的思維。
車廂里的乘客多,喧譁聲很大,那些人都已經發現手機失去了信號,聯繫不到外面,這給他們本就慌張的心理上造成更大的影響。
所有人都向兩邊跑,在鎖上的門那裡拍叫。
平時門鎖了他們是不當回事的,今天異常不安,都想著是出於什麼原因,列車員才會把門鎖了,每個人都在猜疑,害怕,因為一無所知,所以更加不能接受。
他們像發了瘋一樣,罵罵咧咧,疑神疑鬼。
“媽bī的,快開門啊!”
“為什麼把門鎖著?他們想gān什麼?”
“火車怎麼停了?好不容易在公司請了假回家過年,竟然遇到了這種糟心事。”
“就是啊,我每個月都要坐火車出差,從來沒出什麼意外。”
“我想媽媽……我要媽媽……”
有個跟大人跑散的小孩在那嚎啕大哭,他一哭,就像是某種效應,其他小孩也跟著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