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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拍拍紀邵的肩膀,“去吧。”
紀韶頭疼,拎回去繼續掛檯燈下面。
客廳的紀高瑞揉揉眉心,算命的有句話一直在他的腦海里盤旋,說小韶二十歲有個大劫,卻沒說怎麼個解法。
某個菜市場,ròu攤子前,有個少年在買豬ròu,引起了周圍人們的圍觀。
一是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二是那身屎huáng色的長衫,打冬天的,零下好幾度,穿那麼單薄。
“要五花ròu,不要肥的。”
老闆,“……”
“小兄弟,你是要瘦ròu吧?”老闆拿刀拍拍按前的一大條豬ròu,“這都是今天才殺的豬,新鮮的。”
少年qiáng調,“我要五花ròu。”
老闆,“……”哪來的熊孩子,存心來搗亂的。
“這是五花ròu。”
老闆提起左手邊那塊,“那你要多少?”
少年用手在虛空比劃,“這麼多。”
他又說,“我不要肥的。”
老闆,“……”
圍觀的眾人心疼老闆。
老闆在五花ròu上面切了一小塊純瘦的,“夠不夠?”
少年蹙眉,“好像有點多了。”他不確定好不好吃。
老闆,“……”這還多,是要買回去塞牙fèng嗎?
顧客是上帝,老闆好耐心的一分為二,往電子稱上一丟,兩塊四,他連後面的四毛都不要了,就想揮揮手,慢走不送。
少年提著ròu,笑眯眯的看看大家,心想,看來是他又比昨天帥了。
出了菜市場,少年把豬ròu從袋子裡拿出來,直接往嘴裡一塞,咀嚼了幾下,咕嚕一聲,進了肚子。
“不好吃。”
少年又摸出老闆送的蔥,想了想,他還是放棄了嘗試。
“你還要躲到什麼時候?”
少年突然從嘴裡冒出一句突兀的話,過了一會,石崇源在他身後出現。
他之前對這人是怪異,現在是噁心,豬ròu生吃就算了,還不洗。
石崇源暗自打量,他原本是跟著紀韶的,但是那個人在,對方的氣息令他的靈魂畏懼,不敢靠近,就只能離的遠遠的。
他四處飄dàng,又撞到了這個古怪的少年,就想趁機搞清楚為什麼要害紀韶。
少年靠近一點,懶洋洋的說,“你跟我屁股後面打轉,不累啊?”
石崇源擋住鼻子,嫌棄之意明顯。
“豬ròu很腥。”
少年,“……”
他撇撇嘴,“我餓,總不能去吃……”他咳一聲,將後面的話斷了,“你想怎麼著?”
石崇源面無表qíng,“不怎麼著。”
眼珠子轉了轉,想到了什麼,少年呿了一下,“你比那崔鈺還蠢。”
石崇源一聲不吭。
“別擋著道。”少年左右看看,往左邊走去。
石崇源慢慢悠悠的走在後面,明擺著就是耗上了。
少年惡聲警告,“我告訴你,我脾氣很差的!”
要不是出谷前,師傅再三jiāo代,不要gān擾三界的法則道義,依他的bào脾氣,早把面前的這東西踢到天邊去了。
在石崇源眼裡,少年就是只貓,炸毛了,也不是老虎。
“你說實qíng,我就離開。”
少年奇怪,“什麼實qíng?”
石崇源說,“上午的事。”
“……”少年得臉色變了又變,他邊走邊說,“我要吃瓜子。”
石崇源把手伸進口袋,抓出一把,“拿去。”
少年一愣,嘴巴一咧。
他的xing子是吃軟不吃硬,誰順著他,他就能讓誰順心。
少年把一把瓜子吃完,心qíng頓時好多了,“那不是他的骨頭。”
石崇源皺眉,不是?可他明明看著骨頭是從紀韶身體裡飄出來,又飄回去的。
“我呢,言盡於此。”少年說,“少cao那份心,多看看人界的人啊樹啊太陽啊,多看看吧。”
路過的幾個中學生望望少年,自己跟自己說話?
少年沖他們露出燦爛的笑容,那幾個中學生嚇的不輕。
石崇源陷入深思,少年一走,他也走了。
站在紀韶家樓底下,石崇源眼觀鼻鼻觀心,和旁邊的電線桿配對。
紀韶在廚房喝排骨湯,聽著紀母說崔鈺家裡的那些親戚,如何如何極品。
“媽,湯喝嗎?”
“不喝。”紀母唉聲嘆氣,“小崔的三叔,你見過的,家裡有好幾輛轎車,這次就給了五百塊錢,甩手不管了,那可是他親媽!”
“老太太沒死之前,他們也不過問,逢年過節的,想起來才打個電話,一直都是小崔爸媽照顧,死了,連後事都只有他們負責。”
紀母氣不過,“現在那老大老四竟然還來要老太太的遺產。”
紀韶咽下嘴裡的湯,“遺產?媽,老太沒有吧。”
紀母少有的罵髒話,“有個屁!”
老太太吃喝拉撒都是崔大成一家管,哪來的金銀財寶,也就一堆舊衣物。
人死了還有這麼多事,紀韶擰著眉毛,崔鈺什麼都沒跟他說。
“小韶,三十兒那天要不要給你女朋友家裡打電話拜年啊?”
紀母心裡感慨,養兒不易,防老就不指望了,她就希望能看著兒子順順利利,平平安安的,學業有所成,再然後就是成家立業。
話題一百八十度轉了,紀韶差點嗆到。
他嗯嗯啊啊,給含糊過去了。
晚上紀韶沖完澡出來,房間多了個鬼,他瞬間感覺jī皮疙瘩全蹦噠起來了。
白無常笑容滿面,“晚上好。”
紀韶不動聲色拉開距離,“我們不熟。”
白無常笑,“會熟的。”
紀韶把外套套在睡衣外面,“你來找我的?”他對這個白無常有生理xing害怕,估計是小時候聽的多了,白無常一出現,就有人快死了,或者已經死了。
“是這樣。”
白無常先是說了個很普通的開頭,他咬唇,在組織語言。
“我有個好朋友,他從小孤苦無依,爹不疼娘不愛,又體弱多病,能活下來很不容易。”
白無常見紀韶沒反應,“你不覺得他很不容易嗎?”
紀韶,“……不容易。”鬼能和人做好朋友?
“他只能活到十三歲。”白無常說,“我很想他多活幾年,他很善良。”
可惜前世做了惡,今生的陽壽太短了,行了那麼多善德,也是來生的事,管不到今生。
聽出了意思,紀韶古怪的說,“這事不是應該找判官嗎,你找我gān什麼?”
白無常不說話了,似乎是遇到了某種禁忌,他只用眼睛看著紀韶,想表達的都在裡面。
紀韶不理睬,上chuáng誰覺。
房裡的白衣鬼直立在原地。
片刻後,紀韶煩躁的說,“沒完了是吧,難道我要他永生,他就能……”
白無常激動道,“多謝。”
目的達到,處罰再重也無所謂。
房裡的溫度上升不少,空氣都好了,紀韶皺緊眉頭,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睡不著了,他摸到手機,給崔鈺發簡訊。
地府,案前的崔珏神qíng一頓,他捏住鼻翼,長長的嘆氣。
第43章
白無常主動去認錯,姿態誠懇。
“大人,屬下有罪。”
崔珏的眼皮不抬,“何罪?”
白無常的心裡突突,“屬下偷用了離公子的一念。”
對於別人而言,一念之間,無外乎喜怒哀樂,最極限,不過生與死。
但是,離生的一念,可以天翻地覆。
這也是三界一眾惦記的原因。
白無常說完,後背都濕了。
那孩子是他當年去孤兒院帶老院長走時碰到的,原本不會有什麼jiāo際,沒料到的是,那孩子可以看到他。
甚至不怕他,叫他大哥哥。
後來又見過幾次,白無常每次都跟那孩子玩一會兒,那孩子會用信任的目光看他,把自己最寶貝的東西送給他。
不是別的,就是幾顆糖果,可能是放的時間久了,都和糖紙黏到了一起。
鬼可以品出酸苦辣,唯獨品不出甜味。
白無常吃的時候,如同嚼蠟,是無味的,而那孩子不停的舔嘴巴,笑著問他甜不甜。
也許就在那一刻,白無常動了惻隱之心。
那是白無常不會有的東西,卻偏偏發生了。
例外一旦有了,白無常就無意識的把那孩子當弟弟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