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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毫不猶豫,轉身就走。
從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的石崇源身體裡穿過去。
紀韶,“……”
石崇源說,“幾年前,這裡發生了一個事故,她的奶奶推她過馬路時被車子撞了,差了塊頭皮,不能去投胎。”
小女孩的哭聲傳來,她小聲的抽泣,那聲音卻蓋過了喧囂的一切。
石崇源對紀韶說,“我看不見頭皮的位置。”
見他看著自己,紀韶煩躁的低吼,“那我就能看見了?”
石崇源又不說話了,他的眼神里意思明了。
紀韶掃了眼地上的小女孩,咬了咬牙,他盯著地面,左右前後看看,都過了幾年了,頭皮還不早就被踩沒了。
腦子裡忽然出現一個場景。
兩三歲的小女孩坐在紅色小推車裡,後面的老人推著她穿馬路,一輛汽車橫向行駛過來,老人和小推車都被撞飛。
老人試圖爬起來,小女孩摔在花壇另一邊的馬路上,這時,剛好有大卡車過來,從她頭上壓過去,面目全非。
紀韶僵杵在原地。
許久,他伸手狠狠抹了把臉,心臟劇烈跳動。
石崇源的餘光一直觀察著紀韶,他確定對方是看到了什麼,而那些是只有對方能看到的。
“那邊。”
紀韶看向花壇,說完就走了。
這個世界上,每天都在死人,意外,他殺,自殺,因素很多,且各有不同。
他現在越來越沒法理解,那些人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為什麼能遇到,還能看見當時死亡的過程。
小女孩跌跌撞撞的跑到花壇那裡,沒過多大會,臉上就掛出大大的笑容,對著紀韶的方向磕了個頭,投胎去了。
石崇源的面上出現一抹驚訝之色,他剛才只是試探,沒料到那個叫紀韶的是真的可以。
看來他必須要跟著了。
車子上了高速,紀韶支著頭,思緒雜亂,石崇源站在窗外,看著他。
車裡沒多餘的空位,大家都在聊天,不會有誰看到車窗外的鬼。
紀韶獨自欣賞了一路。
他站在家門口時,石崇源不見了,來的時候一聲不吭,走的時候連個招呼都不打。
大門從裡頭開了,紀韶的手停在半空,又放回兜里。
“爸,媽出去遛彎啊?”
“我跟你爸去趟超市。”紀母拿了傘,“你趕緊的,小崔來了有一會兒了。”
紀韶聞言,臉色微變,“他在哪兒?”
紀父說,“你房間。”
“小韶,你吃過了嗎?冰箱有餃子,想吃就自己下點。”
紀韶走進去換鞋,“吃過了。”
他把帽子摘下來,抓抓壓扁的頭髮,“媽,給我買點鍋巴。”
“好。”紀母關上門。
她尋思著,又對紀父說,“你有沒有覺得,小崔那孩子有點奇怪。”
紀父抬腳下樓,“什麼奇怪?”
紀母說,“禮數很多。”
“小孩子,可能是從哪兒照著學來的。”紀父說,“總比沒有禮貌好。”
紀母想想也是,但又覺得哪兒不對勁。
門內,紀韶吸一口氣,往房間裡走去,他唇邊的弧度還沒擴張開,就收回去了。
坐在椅子上的人如果不是崔鈺,那是誰?
“你什麼時候來的?”紀韶不動聲色的把門關上,“外面下雪了,晚點我們出去堆雪人吧。”
他邊探究邊說,“你還記得去年我們堆的雪人嗎?弄那個鼻子時還差點摔到。”
崔珏不答反問,“去哪兒了?”
紀韶眼角一抽,白說那麼多話了,他往chuáng上一躺,“出去逛了逛。”
崔珏從椅子上起來,手撐著被子,緩緩靠近紀韶,俯視著,漆黑的瞳孔直視著紀韶。
過近的距離,躺在下面的紀韶感到一股壓迫,他扯起嘴皮子,擺出一個笑容。
崔珏忽然去親紀韶,確切的說,是他把自己的唇貼上紀韶,再無其他動作。
眼底一閃,紀韶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味道清淡,真不是他的髮小。
他不記得發小什麼時候有個雙胞胎兄弟。
難道是跟柳晨的qíng況一樣?
紀韶再去看面前的這張臉,就剩下驚悚了,如果他親的這個真是鬼……
“你不是崔鈺。”
崔珏的瞳孔里出現一絲波動,他微笑,“都知道了?”
下一刻,他的手按在紀韶胸口。
紀韶發現自己動彈不了。
一縷縷極致的yīn氣自紀韶脖子那裡發出,qiáng硬的阻擋了崔珏的侵入,他蹙眉,伸手一撥紀韶的衣領,眼眸驟然眯了起來,隱約可見怒意。
紀韶的排斥和厭惡在臉上,眼中浮現。
崔珏愣了愣,他撐起身子,居高臨下的凝視,“你討厭我。”
不是疑問,是陳述。
紀韶重新掌握對身體的控制,他yù要破口大罵,卻在發現對方眼中的傷心時頓住了。
沒來由的,紀韶的心裡有些難過。
崔珏撫摸著紀韶的頭髮,“不要抗拒我……”
他的聲音仿佛帶著一種莫名的力量,融入紀韶的心頭。
正當崔珏準備再次嘗試,破開紀韶的魂魄,打碎那塊避塵珠,釋放前生前世的記憶時,背後多了一個氣息。
他的動作被迫停止。
整個房間都被yīn氣覆蓋。
紀韶突然驚醒,剛才像是中蠱惑了。
崔珏和崔鈺並肩站在一起,如同複製品。
只是一個是從內到外的溫潤,另一個是披著一層偽裝,內里yīn暗森冷。
紀韶走到崔鈺那裡。
其他的等會再說。
崔鈺飛快的翹了翹唇,握住紀韶的手,收緊力道,用盡了全力。
“不乖的小孩……”崔珏的眸子裡印著失望,清晰且qiáng烈。
怎麼永遠都不能吸取教訓……
崔珏斂了qíng緒,從喉嚨深處滾出的嗓音溫潤,如沐chūn風,“我等你自己回來。”
回哪兒?紀韶的嘴角抽搐,有毛病。
他轉頭,斜睨著發小,“你是不是該跟我說點什麼了?”
第33章
紀韶說完就好整以暇的看著崔鈺。
如果他的眼睛沒問題,剛才那個複製品是突然在房裡消失不見的。
也就是眨眼間沒了。
呵呵,紀韶想吐口血,果然又是只鬼。
不對,鬼怎麼會有溫度?
紀韶又把那口血硬生生咽回去。
“說話。”
崔鈺摸摸鼻子,“說來話長。”
紀韶從鼻子裡發出一個聲音,“那就長話短說。”
他摸了摸崔鈺的脖子,停在大動脈位置,拿指腹按壓,熱的,一鼓一鼓的。
下一刻,紀韶又把手伸到崔鈺的棉衣里。
崔鈺的呼吸微滯,他yù要有動作,紀韶就說,“別發qíng,我只是在檢查你是人是鬼。”
“……”
紀韶摸了一會兒,心跳有,體溫也有,是個和他一樣的大活人,他繃著的神經一松。
“說吧。”
崔鈺見退無可退,他抿抿唇,“剛才那是我哥。”
說下了一句真話。
語氣是輕鬆的。
崔鈺的心卻隨之提到嗓子眼。
他不知道這句話對紀韶而言,意味著什麼,又能帶來多麼大的震撼。
紀韶走了,回來時嘴裡叼著根煙,他繞著崔鈺轉圈,像一頭成年犬類在嗅著自己地盤的味道,好半響,從喉嚨里甩出幾個字,“你哥?你哪來的哥?”
崔鈺無意識的捏著手心,“生來就是。”
“生來就是?”紀韶感覺自己聽了一個很大的笑話,但是那話是個正常人都會想到的,“我怎麼不知道?”
他沒法相信。
從小一起長大,他們幾乎朝夕相處,怎麼可能多了個哥哥。
也就前天,憑空冒出來了一個人,之前從來就沒聽過,見過。
崔鈺沒說話,他修長的身姿挺直,眉眼低垂。
“他是人?鬼?神?”紀韶嘴邊的煙隨著他的聲音抖動,“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崔鈺依然沒說話。
紀韶以為他是倔qiáng。
其實崔鈺是在害怕,如果細看,就會發現,他垂握在一起的十指不停顫抖。
世人對他的評價向來都是凶神惡煞,殘bào冷酷,他殊不知,他也會害怕。
紀韶煩躁的勾著崔鈺的脖子,把他往外面拖。
恐怕一時半會是撬不開崔鈺的嘴巴,紀韶必須趕在爸媽回來前帶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