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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護衛又愣了一愣,片刻後對她叉手施禮,手指放進嘴裡急促一吹,一匹黑色駿馬奔到他面前,
「好威風的馬啊。」程惜惜目光眼饞的繞著馬轉了轉,又嘆息著說道:「算了算了,我還是騎我的磚塊吧,不過大叔,前面可要備好換騎的馬,我的磚塊跟你們的馬腳力不能比,跑不到半日就得歇息。」
黑衣護衛點頭應下,一揮手沉聲道:「走。」
程惜惜也翻身上馬,一路疾行只稍作換馬歇息,眼見再不過小半日就即將到京城。
來到京郊附近的鎮子,她勒住馬從馬背上滑下來,彎著身子直叫喚,「不行了不行了,我騎不動啦,大叔,我要歇息沐浴吃肉喝酒,你快快去安排。」
程惜惜一路跟著他們鐵血衛急行軍,半點不見小娘子的嬌氣,不叫苦不叫累,每次停下來下馬走路雙腿都像螃蟹般歪歪扭扭,可一旦歇一陣,他們起身離開時,她也會咬牙起身,歪歪斜斜跟上來。
就連她的肥狗,就算在他身後被顛得直嗚嗚,可每次將它綁在身後時,也從不掙扎,老老實實溫順得像是只小羊羔。
黑衣護衛眼裡不禁浮起一絲笑意,點頭道:「好。」
進去驛站,程惜惜雙眼雙腿都發直,衝進客房趴在床上再也起不來,程憐憐也噠噠的跟了進去,躺在了她床腳。
黑衣護衛沉默半晌,招來人送去熱水吃食,悄悄帶上了門離去。
程惜惜耳朵動了動,起身稍作洗漱,拿起吃食與程憐憐狼吞虎咽分食了,又爬上了床。
晨曦中,一人一狗悄無聲息來到馬廄,牽起磚塊離開了驛站。
黑衣壯漢一夜好眠,他再睜眼,燦爛的日光透過窗欞照過來,使得他不由抬手擋了擋,突然,他心裡一驚,翻身坐起來手伸向床頭一摸,那裡空空如也,他的衣衫不見了。
不僅僅是衣衫,他隨身的包裹長刀令牌皆不翼而飛。
他顧不得其他,匆忙跳下床來到程惜惜房前,抬腳踢開房門,裡面一個眼生的小丫鬟正伺候著個小娘子解衣,被房門的動靜嚇得回過頭,皆花顏失色驚聲尖叫。
「我的嬌嬌,出什麼事了?」
幾間屋子房門接連打開,雍容華貴的婦人被僕婦丫環擁簇著急急奔出來,見到只著中衣的黑衣壯漢立在門口,嚇得瞪大眼後退一步,高聲叫道:「來人呀,給我抓住這個大膽賊子!」
驛丞聽到動靜也奔了過來,不住的點頭哈腰賠罪,這裡來往的都是達官貴人,誰也惹不起。
黑衣壯漢冷著臉揮開撲上來抓他的小廝,氣急敗壞的來到其他護衛的門前,踢門進去,見他們亦如自己一般,打著呼嚕睡得正香,屋內的隨身物品皆沒了蹤影。
他上前一把拎起護衛,對被驚醒還在迷茫中的護衛低聲道:「人跑了,給我追。」
護衛大驚,正要找衣衫,卻四處找不著,見黑衣壯漢也如他一般衣著,一咬牙也跟了過去。
黑衣壯漢來到馬廄,看著馬廄里一群趴在地上有氣無力的馬,臉頓時黑如鍋底。
一群小廝們手持棍棒圍了過來,嘴裡叫囂道:「兀那賊子,居然敢光天化日之下在驛站行兇撒野,也不瞧瞧我家郎君是誰,給我綁起來送官!」
黑衣壯漢對護衛們一打呼哨,抬腿狂奔而逃。
城門口進城如尋常般隨意,出城卻守衛森嚴,由京畿大營重兵把守,想要出城難如登天。
程惜惜心沉下去,京城出大事了。
她垂著頭小心謹慎避開行人,付了銀子將馬寄存在城外的茶寮里,賃了架馬車進城,給足銀子讓車夫在城裡繞來繞去,待天黑之後才在一條僻靜巷子了下車,趁著蒙蒙的夜色,帶著程憐憐沿著小巷牆根摸到了老許的小院。
院子靜悄悄的,她前腳一落地驀地頓住,空氣中絲絲血腥味鑽進鼻尖,隨即收回腳飛轉身而逃。
「殿下。」身後有溫和而恭敬的聲音傳來。
她渾身一震,硬著頭皮迴轉過身,見賈相一身細布長衫,微躬身站在廊檐下,燈籠的光照在他身上,看起來謙遜又恭敬。
「原來是賈相。」
賈相叉手施禮,「臣在大梁,乃是中書舍人。」
程惜惜笑著走進去,程憐憐跟在她身邊狂躁不安的轉動,她低斥道:「程憐憐,不許動來動去。」
程憐憐嗚嗚悲鳴,她的心愈發沉重,靦腆的對賈相笑笑,「它不喜血腥味,這裡誰受傷了嗎」
賈相側身讓過程惜惜,笑著說道:「裡面請。」
程憐憐越過程惜惜,狂叫著衝進去,她臉色大變也跑過去,到了屋門口停下腳步,鼻子發酸眼眶一紅,再也無法上前一步。
程放的臉慘白中泛著青灰,月白的長衫上紅痕斑斑,像是潑上了褪色的胭脂。他半躺在軟塌上,目光溫柔至極看著她,嘴角努力的扯出了一絲笑意。
他手動了動想抬起來,卻又無力垂了下去。
「惜惜,阿爹沒力氣了,你過來。」
「嗯。」程惜惜拖著腿慢慢上前,靠著程憐憐蹲在塌前,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修長白皙的手心布滿薄繭,有血浸入指甲內,她輕聲笑道:「阿爹,你是男人,簪花敷粉也就算了,怎麼還染起了指甲。」
程放也輕笑,「你是小娘子,不梳妝打扮也就算了,還有臉嘲笑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