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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尚書看聞四一直不順眼,見他在自己正高興的時候給自己潑冷水,抓起身邊的茶杯砸了過去,「滾,我的事何時輪得到你插嘴,你的《左轉》誦讀通了沒有?」
聞四避閃不及,茶水潑了他一身一臉。
他定定看著臉都扭曲了的聞尚書,心頭湧上陣陣的悲哀難過。
程惜惜居然是姑母唯一的女兒,姑母被聞家賣了,如今連她的女兒都不放過。
聞四像是踩在雲上,怒張著血紅的雙眼,來到林老夫人的院子,一見她就跪了下去,頭在地上磕得砰砰響。
「祖母,阿爹給文慧公主在議親,你打算不管此事麼?」
林老夫人盯著憤然的聞四,突地笑了起來,溫和的問道:「你阿爹給她議親,規矩上可有錯?」
聞四一愣,梗著脖子答道:「規矩是沒錯,可是能跟她講規矩麼?她可不是一般人。」
林老夫人彎腰扶起聞四,笑著道:「她是不是一般人有什麼分別?聞家只按照規矩行事,要是她厲害,自然不用理會這些規矩,聞家也占不了她的好處。要是她不厲害,聞家更占不了她的好處。四郎,你終於長大了,能替聞家操心,祖母替你感到高興。回去歇著吧,傻孩子。」
她轉頭招呼嬤嬤過來,「把我的手爐拿來,讓四郎帶著,看這雙手都凍得跟冰似的,怎麼下人這麼不盡心。你母親成日看顧著你大哥,也沒空管你,祖母上了年歲也沒精力看顧你們,你可要自己多上些心,別病著了。」
聞四臉漲得通紅,眼裡是掩飾不住的失望與傷心。
這個聞家,真如程惜惜說的那樣,簡直爛到了骨子裡。
怪不得她不肯見到自己,她早就看穿了聞家,就算她身上流著聞家的血,她也不會多看聞家一眼。
林老夫人看著聞四憤然離去的背影,臉上笑容淡去,怔怔坐在軟塌上,淚水爬滿了皺紋橫生的臉。
自從與太后聯手的那一刻起,聞家就陷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再也回不了頭。
聞四失魂落魄的離開了林老夫人的院子,回到自己居住在角落的小院,聞二正不斷焦急伸頭向外看,見到他立刻衝上來,抓住他一迭聲的道:「你聽說了?我早就想來找你,可又怕是假的,她怎麼會是公主?她怎麼是我們的表姐妹?」
聞四掙脫聞二的手,一言不發往屋內走去。
聞二一跺腳,跟上去急著問道:「哎哎,聞四,你說話啊,你怎麼不說話了?你與她不是很好嗎?她在哪裡?你可有見過她?」
聞四面無表情的看向聞二,「她為什麼不能是公主?」
聞二一愣,吶吶的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哎,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很突然,家裡好像一切都變了,連大嫂也不鬧了,大伯母臉上笑容也多了起來,不再成日抹淚。這一切都是因為她是公主麼?可是她不是不喜聞家麼?」
「可是聞家喜歡她啊,要是她是公主,給聞家帶來的好處可不止一星半點。」
聞四垂頭大笑起來,笑得淚花四濺,「沒人問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沒人問她是如何長大的,她現在封了公主,聞家的人就像水蛭一般吸附了上去,吸完姑母的血,又吸她女兒的血。」
聞二怔怔看著聞四,她從未見過他如此模樣,以前的他總是佝僂著背,在這個府里像是團灰撲撲的影子,連下人都看不起他。
可自從他認識了程惜惜,他的背漸漸直了起來,她記得他那時眼裡閃著炙熱的光,抓住她的手說:「我們去找霸爺,她一定有辦法,她能讓你不用嫁給賈文。」
賈文本就孱弱的身子挨了五十大板,沒有熬過去,去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大伯父在給她議親,我偷聽了嬤嬤丫環的議論,那些人家一眼望去花團錦族,可裡面簡直髒透了。那個廣恩伯納了一堆小妾,生了一堆兒子,家裡窮得叮噹響,還死要面子撐著,逼著媳婦拿嫁妝體己出來供家裡花銷。」
聞四越說越氣氛,瞪大眼睛罵:「那個廣恩伯親自上門來給自己的小兒子提親,滿京城誰不知道他那小兒子不僅愛鑽花樓,還愛去找小倌?可大伯父好像口頭應下了,你說這不是要成心害人嗎?」
聞四臉上帶著譏諷的笑,冷冷的說道:「那是因為廣恩伯的女兒運氣好,前不久生下了聖上的大皇子。」
聞二沒來由的心驚,她顫聲問道:「我們呢,要是程惜惜也被他嫁掉了,下面就該輪到我們了吧?」
聞四長長吐出口氣,突然沒來由的心神安寧,他平靜的說道:「不會的,她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她。」
和舫在途中接到無數京城傳來的急報,一件件展開看了,由最初的擔憂,到後面的憤怒,看到聞家的那些動作,心痛莫名。
她說,我不回去,我不接受。
你信嗎?
我要一個全心全意待我之人,沒有衡量與猶疑的歡喜。
因為任何的猶疑與衡量,都會要了她的命。
和舫眼神堅定,緊握著筆,在紙上一筆一划的寫著:「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程放一大早就砰砰砸程惜惜的門,大呼小叫道:「文慧公主,公主快起身啦。」
程惜惜睡得正香被吵醒,她氣得從床上翻身爬起來,穿上衣衫噠噠上前去拉開門,叉腰怒瞪著程放:「阿爹,你人上了年紀睡不著,可你能不能不要吵到年紀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