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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擺了擺手,微沉著臉道:「我不是那不講理的昏君,大周自立國起,前後戰亂了十多年,這幾年方算安穩,那些賊子蟄伏了幾年,賊心不死又有死灰復燃的跡象,躲在暗處防不勝防,你就是算無遺策,也還有天有不測風雲。」
和舫心一沉,問道:「難道又與前朝大梁有干係?」
「先前五萬兩稅銀突地不見蹤影,稅銀不見之處,臨近碼頭。商船來往無數,恰逢遇到接親的隊伍,送葬的隊伍,還有前去關外的商隊。你說,這些銀子去了哪些地方?」
聖上輕聲笑了,「這五萬兩銀子,說不多也不算頂多,說不少亦不少。純為了富貴,斷沒人敢明目張胆搶這筆銀子。首先,他們缺銀子,練兵打仗可是拿金山銀山填出來的。再次,他們也是為了給大周一個下馬威,看,這些都是我大梁的,我得搶回去。」
和舫靜靜的聽著,這些他不是沒有想到,只是從聖上口中說出來,又是另一種感受。
帝王一怒,血濺千里。
聖上從不是什麼仁慈之君。
「大梁元氏王朝綿延幾百年,錦繡膏肓里養出了一個又一個的敗家子,天下四分五裂,末年更是年年征戰,餓殍遍地,百姓易子而食。元重年琴棋書畫無不精通,連只蟲蟻都不忍殺死,卻看不到他子民的苦難,最後反而博得了仁慈才情的美名。」
聖上臉上浮起譏諷的笑,「士子歸心,真是天大的笑話。所以元氏天下只剩了士子能活著,百姓都餓死了。這大周,定不能步大梁的後塵。」
和舫大慟,阿爹死於戰亂,年幼的他與阿娘逃過一劫,在屍堆中翻找阿爹的屍首,拼到最後,還缺一隻手掌,怎麼都找不到。
「青山村那裡,就是把山移開,我也會查個究竟。」聖上冷冷的說道:「賈通的死,歸咎於匪徒謀財作亂。」
和舫的心一凜,聖上這是要將殺人罪名扣到青山村眾人身上去。他哀聲道:「聖上,青山村的百姓,是大周子民。」
「和少卿!」聖上怒了,抓起一本奏摺砸過去,「你拿我當昏君了?我沒事殺那麼多人,給自己招冤麼。」
和舫心落了回去,忙認錯道:「都是臣的錯。」
「先抓起來,慢慢審,審個一年半載的,等到青山村那邊水落石出了,再放回去。總要給朝上那些御史一個交代。」
聖上嘲諷的說道:「不然又有人要一頭在朝堂上碰死,我雖不在意死後那些史官的筆,可每天被吵得頭疼。」
「臣遵旨。」
聖上又輕笑起來,閒閒的道:「什麼時候審那個小娘子?聽說她在牢里挺能鬧騰的,我跟你一起去瞧瞧熱鬧。」
和舫的心悶得透不過氣,沉默著點頭應下。
大理寺牢獄裡。
程惜惜開始被投進最裡間的女牢,她高聲大罵和舫,程憐憐也在旁邊湊熱鬧,汪汪汪叫得歡快無比。
牢里的犯人被吵得受不了,大聲罵道:「哪裡來的臭丫頭,作死呢,給我閉上你的臭嘴。」
「哎喲,你來呀,有本事來打我啊。」程惜惜在稻草上盤腿坐下,哈哈大笑,「都到這裡了,說不定明天就沒了命,來呀,大家一起來聊聊天,說說你們受到了什麼冤屈,這位大娘,你的聲音大,你先來唄。」
大娘也是個心大的,也笑著大聲回道:「我可不冤屈,我一刀剁了我家那口子的頭。」
「啊?」程惜惜驚叫,「大娘,你莫非是屠夫?」
「啥屠夫,氣狠了,殺牛都沒問題。」大娘豪邁的道:「老娘辛辛苦苦賺銀子養家,死鬼還在外面養小的。養也就養吧,可死鬼居然想將我典出去做妾,拿銀子去給小的買頭面。」
大娘說著傷心大哭,牢里的女囚被勾起傷心事,也跟著哭起來。
牢獄裡一片嗚嗚哭聲,看守獄卒都是和舫派來的護衛,聽得是頭大如斗,稟報給和舫之後,將程惜惜拎到了單獨的牢里。
「哎喲,待遇變了啊。」程惜惜看著堅固如銅牆鐵壁的牢房,在牆壁高處只餘一條小縫透氣。房屋裡倒乾淨清爽不少,木板上甚至還鋪有厚棉被。
獄卒送來了飯食,程惜惜打開一看,食盒裡只有冷冰冰的饅頭,還有一碗稀得能見人影的粥。
「砰。」程惜惜抬手掀翻了食盒。
獄卒桀桀笑起來,舔著牙花子,渾濁的眼光上下打量著她,陰陰的道:「小娘子性子烈,我就喜歡烈的,馴起來才有滋味。」
「你有眼疾?」程惜惜看著他,語氣飽含著同情。
獄卒一怔,「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瞎。」程惜惜輕蔑的斜著他。
「你娘的找死。」獄卒怒了,抓起腰間的鑰匙去開門鎖。
「我看你人丑心不善,這一輩子都在陰冷的地底討生活,不見天日,本來還挺同情你的,只是你要自我尋死,我也沒了辦法,就送你一程吧,我佛慈悲。」
獄卒見程惜惜雙手合十閉眼念經,開鎖的手停住了。
「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程惜惜睜開眼,笑了。
「我是天仙下凡,到人間歷劫的小仙女。更是大理寺少卿和舫和大人的意中人。」
和舫正與聖上一同前來,準備提審程惜惜,聞言腳下一滑,差點摔倒在地。
第22章 審訊
隱蔽的屋子裡,除了聖上,還有大理寺關正卿,都齊齊看向和舫,他耳尖微紅,勉力平靜對道:「大人,此女狡詐,你提審時還需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