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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惜惜斜了他一眼,「交淺言深了。」
和舫面無表情搶過了酒。
程惜惜乾笑,「嘿嘿,字霸天,乳名霸爺。」
和舫忍俊不禁笑罵,「淘氣鬼。」
程惜惜好奇的看著他問道:「哎,我說你不在家守歲嗎?」
和舫喝了一杯酒,乜斜著她,「你是在關心我嗎?」
程惜惜仰天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和舫慢吞吞的說道:「正好,我也在關心你,怕你一個人太孤單,所以來陪陪你。」
他死死盯著程惜惜的眼睛,問:「你難道一點都未曾念著我?」
程惜惜眼眸微垂,微笑著看向他,「和大人,都說台上的人唱得認真,台下的人聽得流淚。戲散場了,歸家後又各自如平時般過活,直到下一場戲開唱。」
和舫的心直直墜落,他腦仁咚咚跳著痛,堵著的嗓子說不出話來。
程惜惜旋轉著杯子,看著他說道:「我知道,你念著我獨自過年是真,想瞧瞧我是否在家是真,更想知曉我阿爹是否會來也是真。」
苦澀一點點蔓延上來,和舫慘笑,搖了搖頭。
「程惜惜,不管你是否相信,我阿娘早早睡了,自從阿爹去了之後,就是我一人守歲,年年如此。今夜我以為我不會再孤零零的,總算有個人陪著。」
「和大人,你胸懷大志,眼裡有大愛。你一直疑心我與前朝餘孽有牽連,假若這是真的,到那時你待如何?」
和舫靜靜沉思,半晌後坦然的說道:「我不知道。」
程惜惜笑笑,瞧了一眼角落裡的滴漏,舉杯對他說道:「又是新的一年,幹了這杯酒,你升你的官,我發我的財。」
和舫仰頭喝下了杯中酒,拿起披風遞給她,「我們去放焰火。」
程惜惜接過披風繫上,走出去站在廊下,和舫在院中點燃焰火又跑回來,與她並排站在一起,仰頭看著空中五光十色的火焰。
京城裡爆竹聲連綿不絕,凜冽的空氣中蔓延著煙火氣,和舫側過頭,看向仰著小臉看得認真至極的程惜惜,她平時靈動的眼睛此刻一片沉靜,有光閃過時瞬即消失不見,像是跌入了那兩汪深潭裡。
「程惜惜。」
她回過頭看著他,眼帶疑問。
和舫平靜的說道:「待我好好想想,萬事哪能兩全,總要辜負一個。」
程惜惜笑了起來,見焰火散去,長嘆一聲。
「美是美,就是轉瞬即逝,大把的銀子眨眼就燒沒了,夜深了,回吧。」
和舫與趙氏一早就穿戴整齊進宮領宴,男女分開兩處,誥命夫人女眷由太后賜宴,百官由聖上賜宴。
趙氏就算再遲鈍,也明顯的察覺到太后與往常的不同。
往常對她和顏悅色照顧有加的太后,今日對她不冷不熱,客氣周到卻疏遠。
有那精明的夫人自是離她遠了些,本就不擅交際的趙氏心裡及忐忑又惶恐不安,幸得和丞相夫人崔老夫人不時拉著她說幾句話,才使得她撐到了宴會結束。
出宮的甬道上,崔老夫人抓著時機安慰她:「怕是太后對阿舫拒了與許家的親事不滿,加上許二娘子又病著,你別多想,待時日一長,太后也就消氣了。」
趙氏苦不堪言,和舫的親事她做不了主,在很小的時候,她就做不了和舫的主了。
出宮後上了馬車,趙氏胸口悶悶的,靠在軟墊上簡直直不起身來,紅秀忙遞著帕子熱茶,關心的問道:「夫人可是累著了?」
趙氏嘆氣,「我累著倒沒什麼,只怕阿舫出什麼事。」
紅秀咬了咬唇,忐忑不安的說道:「夫人,有件事有關郎君,我不知道當說還是不當說。」
趙氏一下翻身坐起來,焦急的問道:」「郎君怎麼了?」
紅秀又低下頭,害怕的道:「夫人,我怕說了會惹惱郎君。」
趙氏沉下臉,厲聲道:「你怕什麼,給我好好講清楚,有什麼事我給你擔著!」
紅袖這才吞吞吐吐的說道:「昨日夫人歇下之後,我念著夫人掛記郎君獨自守歲,又怕值夜的小廝過年貪嘴吃多酒,冷著餓著了郎君,便親去瞧了瞧。可我去之後,並未曾瞧見郎君。
嚇得我以為出了事,又擔心是自己大驚小怪,不敢驚動夫人,只得暗自找尋,尋遍了府里也未曾尋到郎君。我想去門房那裡問話,恰走到門房處,就見到郎君的馬車從外駛了回來,這才鬆了口氣。」
趙氏臉色難看起來,喃喃的說道:「這家家戶戶都在過年,這時他去了何處?」
紅秀將趙氏手上冷掉的茶水換成了熱的,才慢聲細語的說道:「我見到郎君回來後,一顆心才落回了肚裡,又尋思郎君這麼冷的天回來,便去了郎君院子的廚房,讓婆子送些熱湯水過去,吃了也好暖和暖和。
恰逢幾個婆子無事,圍在一起吃酒,見到我硬要拉著我去吃幾杯,說是郎君經常晚上出去,讓我放心,灶間的火都不曾熄滅過,要的熱湯飯隨時都備著。」
紅秀偷瞄一眼趙氏,見她的臉色愈發難看,笑著說道:「郎君院子,包括廚房的帳都不從公帳上走,也不知婆子說的是真還是假。」
趙氏冷著一張臉不說話,回府之後就徑直去了和舫院子的廚房,細細問了一通,婆子說郎君昨日吩咐下來,讓她們做了許多吃食,叮囑她們用炭火煨著送了出去,一架馬車都裝不下,又讓馬房的車夫駕車,由初一領著送去了一個小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