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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老驢的肉,程惜惜連毛都沒有撈著,許猴子在酒足飯飽之後,給她端來了個缺了好幾個口子的土陶碗,裡面盛了半碗飄著幾粒油花的湯。
他將碗放在她面前,像是給了她天大的恩賜般,抬著下巴說道:「喏,驢肉湯。你看我們山上好吧,都多久沒有見葷腥了,殺了驢還給你這個俘虜喝肉湯。」
「這是我的驢!」程惜惜氣得直想將碗砸在許猴子臉上,手正想伸出去時又縮了回來,她都快忘了自己這時候手還應被捆著。
「我們是土匪,搶到的東西當然是我們的了。」
許猴子被搶白,也生氣了,「你看你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乞丐,也就這頭驢值點銀子,我們山上供你吃供你住,算是替你養老了,吃你頭驢怎麼啦?
李嫂子的弟媳婦有了身孕需要補身子,山上的兄弟們也許久沒有見到葷腥了,沒有將你殺了燉來吃,就算對得起你了。」
程惜惜翻了個白眼,拉長聲音說道:「那我可得多謝你啊。」
許猴子冷哼一聲,看了拿碗肉湯舔了舔嘴唇,強忍住別開了頭道:「要是你不吃我就端走了。」
「留著吧。」程惜惜看了一眼許猴子,手撐在腦後背靠在牆上,翹著二郎腿晃動著腳,懶洋洋的問道:「看你們也不是什麼窮凶極惡之人,怎麼在山上做起了土匪?」
「還不是因為被臨安城知府賈通那個狗官逼得無路可走,我們整個村子的人才上山落草為寇。」許猴子被程惜惜這麼一問,所有的辛酸苦楚頓時像是被挖了個口的河堤,頓時滔滔不絕的往外傾倒。
程惜惜從他亂七八糟的描述中,大致知曉了許猴子他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碧峰山背面的村莊,山里地少人多,土地又貧瘠,辛苦種地也只能勉強填飽肚子。
賈通卻變著法子加賦稅,村子裡的百姓交不出來,不僅被收走了地,連住的房子也一併被強占了去。
村裡的鄉親們想去告狀,卻被追來的人打得半死,老老少少無法,走到這裡再也走不動了,才幹脆一咬牙上山當了土匪。
「都說前朝大梁皇帝混帳,下面的官員也跟著混帳,老百姓過的是豬狗不如的日子,如今改朝換代大梁成了大周,這天下的烏鴉還是一般黑,我們連根都沒了,這日子不知道啥時候才是個頭。」許猴子說著說著就抽動著肩膀嗚嗚傷心哭泣起來。
程惜惜看了他半晌,肚子裡已經轉過了八百個主意,然後在草堆上盤腿坐下,身子挺得直直的,威嚴無比沉聲道:「呔,許猴子,你時來運轉的時候到了,還不快快跪拜本霸爺。」
許猴子被程惜惜的口出狂言,驚得連哭都忘了,「你莫非是瘋了?哪來的霸爺?」
「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乃是不出世的高深隱士程霸天,你叫我霸爺就好。」程惜惜大拇指對準自己指了指,端是不可一世囂張至極的模樣。
第7章 軍師
碧峰山下的峽谷里,幾匹馬拉著青桐馬車,噠噠噠噠進了峽谷。
待馬車送到峽谷中央時,突然前後咔嚓兩聲巨響,峽谷兩邊的路都被帶刺的擋馬木珊欄堵住了路。
車夫嚇得忙拉緊韁繩勒住了馬,見馬車突然停下,車裡的人不由得掀簾探頭一瞧,神色頓時也開始緊張了起來。
站在山腰觀望的程惜惜對許猴子使了個眼色,只見他嘴唇動了動,然後扯開嗓子喊了起來:「車上的人聽好了,此路是由本爺親自看守,欲從此路過去,每輛車需付一輛銀,試圖硬闖者,休怪刀箭無眼。」
待許猴子喊完,程惜惜又踢了踢程憐憐,它飛快抬起狗頭,大聲的汪汪叫了兩聲。
隱匿在林中的人齊齊回應,晃動樹木,敲著手裡的鍋碗瓢盆,揚聲大吼,驚得樹上的鳥兒都嘰嘰喳喳撲騰著翅膀亂竄。
「霸爺,你說他們會不會老實交銀子啊?」許猴子抹了把額頭冒出來的細汗,緊張的問道。
「你看他們的車,都是上好的木頭製成,怕是哪個富家翁的家人打此經過,咱們不過是求財,這幾兩銀子對於他們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沒有必要拿性命來冒險。」
這是程惜惜當上碧峰山土匪軍師來的第一次出征,此時她雖然神色平靜,心裡也難免有些許緊張,眼珠子一眨不眨緊盯著山下的動靜。
不過幾息之後,躬身在車門邊聽著吩咐的車夫,向扛著刀站在柵欄邊的喬大當家走去,恭敬的遞上了五兩銀子。
「霸爺,成了,還真交了。」許猴子喜得眉開眼笑,歡喜過後又有些遺憾,「早知如此,要是每輛車收他個十兩八兩就好了。」
程惜惜嫌棄的撇了他一眼,「這些時日我們數過,每日打峽谷過去的車輛大致有近百輛,按照每輛一兩算下來,咱們每日可以淨收百兩銀子,這天下哪裡去找這麼便宜的買賣做?要是收多了那些車子不願意出,到時候打起來你保證打得過他們?」
許猴子想到山上的一群老弱病殘,連刀都沒有幾把,有的幾把還是廚間用的菜刀,頓時閉嘴不說話了。
喬大當家收到銀子,當即拉開了柵欄,笑得牙不見眼,正欲上山時又想到了什麼,手掌一拍腦袋之後,對著前去的馬車大叫道:「多謝,祝善人一路平安。」
喬大當家一上山,藏在林中各處的眾人呼啦啦圍了上來,看著他手裡的幾個銀錁子,都激動得熱淚盈眶,上山當土匪這麼久,終於第一次搶到了真金白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