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陳婆婆嘆了口氣,搖搖頭道:「高寡婦平時靠給人漿洗衣衫賺點餬口的銀子,哪裡拿得出來這麼一大筆銀子?住在這裡的鄰居都是在街頭擺攤做小買賣的,就算有心幫忙,怕也是無力。」
「孤兒寡母就是不易。」程惜惜也隨口感嘆,她與高寡婦不熟,也沒有那麼多的同情心,伸了伸懶腰準備回去睡覺,只聽陳婆婆又絮絮叨叨說起了古。
「高寡婦這個人吶,我老婆子這輩子佩服的人不多,她算得上一個。當年她那夫君也是個藥罐子,她硬撐著咬牙自己一個人撐起了家,最後夫君一撒手沒了,她風風光光給他辦了後事送走了他。
高寡婦長得好看啊,就算是這些年受了磋磨憔悴得不成樣了,可那眉眼還是好看得緊。
有那聞家的旁支看上了她,想納進去做小,而且應承會好好待二牛,可是她硬是拒絕了,說是人各有志,平生發了毒誓,寧為窮□□,不做富人妾。」
「那倒是,妾通買賣,大婦看不順眼提腳就賣了,你連哭都沒處哭。」程惜惜倒認同高寡婦的做法,這時聽到她的哭聲越來越大,側耳仔細一聽,像是二牛已經越發病重。
「唉,一個寡婦還沒有孩子,以後老了可怎麼辦嘍。」陳婆婆也跟著抹去了眼淚,「女人吶,生下來能長大不易,活著也不易。」
「婆婆你別哭了。」程惜惜摸了摸懷裡的銀票,簡直心痛如絞,這是天註定的麼?怎麼算得這麼准,將將好算準了她懷裡的銀子。她心一橫站了起來,「婆婆你早點睡,我先回去睡了。」
程惜惜逃也似的回了家,洗漱過後爬上床,平時倒頭就能睡著的她卻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耳邊始終縈繞著高寡婦悲慘的哭聲,還有陳婆婆的那句女人不易。
「這是天要亡我啊。」程惜惜仰天長嘯,雙手不停拍打著床,好一陣子後她垂下頭,然後翻身下床穿好衣衫,推開門走出去。
「咚咚咚。」程惜惜輕輕敲了敲高寡婦家的門,耳朵貼到門上聽了一會,聽到院子裡傳來了點燈的聲音,然後她撿起一顆石子用銀票包著,手一揚將銀票擲進了院中。
「誰在外面?」院子裡高寡婦戒備的聲音傳來出來,然後悉悉索索的腳步聲響起,過了一陣是隱忍激動的哭聲。
程惜惜聽了一陣,見腳步聲越來越近,她飛快的閃身離開了。
做善事不留名,程惜惜覺得自己像是話本中劫富濟貧的大俠,可是她回去後躺在床上心痛了幾天幾夜,很多時候都按奈不住想去將銀票要回來。
自己窮得叮噹響吃了上頓沒下頓,冒著性命危險弄來的銀子,居然因一時的測心之心全部送了出去。
這要是被阿爹程放知道了,他首先得打斷她的腿,然後趁她躺在床上無法動彈更無法逃走的時候狠狠的奚落她。
人有多大頭,就戴多大的幞頭。
做事不計後果,鼠目寸光,亂發善心,只會招來禍事。
程惜惜在家裡後悔痛哭,也錯過了安城裡的熱鬧。
安城大戶石家在京城任戶部侍郎的石家大郎貪污被革職打進大牢,石家本家也受到了牽連,大理寺少卿和舫親自來辦案,從石家抄出了無數金銀財寶,一箱箱封存好送往了京城。
除了石家,還有石家的姻親,平時來往密切的人家都沒逃脫,一時間安城風聲鶴唳。
「婆婆,畫上的小娘子你可見過?」一個小廝打扮模樣的人拿著畫像問坐在門口納涼的陳婆婆。
陳婆婆看了看小廝身邊高大的黑衣男子,這樣子俊又貴氣的男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強忍住心慌,眯著眼睛仔細的看了看畫像,然後搖了搖頭,肯定的說道:「我在這裡住了幾十年,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麼好看的小娘子。」
小廝看了看畫像,撓了撓頭心想,好看嗎?這麼尋常的長相,府里到處一抓一大把,小地方人真沒見識。
「不過畫上的小娘子是你什麼人,你為何尋她?」陳婆婆又疑惑的問道。
小廝飛快的看了一眼旁邊的和舫,乾笑道:「沒事,就是她欠了我家郎君銀子,一直拖著不肯還不說,還躲了起來,所以得四處尋她。」
陳婆婆心裡一咯噔,想到高寡婦家突然出現的好心人,暗罵程惜惜這個死丫頭,真是狗膽包天,居然騙到了貴人身上去。
哎喲幸好是騙銀子,不是騙婚,這個郎君長這麼好看,要是她騙婚的話自己定會大義滅親將她供出去。
「你去別處尋尋看吧,我們這裡都是老老實實良善人家,定沒有這樣子的騙子。」陳婆婆和言悅色的說道。
「初一,我們走。」和舫見問不出個所以然,招呼著小廝離開。
這時程憐憐搖晃著尾巴從旁邊走了來,見到和舫後停了下,然後嗚咽一聲夾起尾巴轉身逃得飛快。
和舫背著手眯起眼睛看著逃竄的白狗,總覺得此狗甚至眼熟,他轉身問道:「敢問婆婆,那條白狗是哪戶人家的狗?」
陳婆婆心道壞了壞了,程惜惜這個死丫頭,出去行騙還帶上了程憐憐,這條狗貪生怕死又貪吃也就算了,緊要時刻偏偏盡會出亂子。
「人都養不活了,哪裡會有人家養狗,興許是街頭無家可歸的流浪狗吧。」陳婆婆強笑後答道。
和舫看了眼陳婆婆,對小廝使了個眼色,上了旁邊停靠的馬車離開了清水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