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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舫驚得魂飛魄散,啞聲道:「聖上,你這是要逼她進京麼?」
「我也不想逼她,大周不能亂,大周更不能在我手上沒了,否則我也無臉去見列祖列宗。」
聖上抬眼望著他,眼底閃現著殺意,臉上卻笑容溫和:「你為她做了許多事,不知道你在她心裡的地位如何?」
和舫怔楞片刻,隨即明白過來,他神色平靜端坐,近衛悄無聲息上前,將他帶了下去。
臨安府小青山。
程惜惜與程放沿著河流而上,去見了他那幾艘藏在偏僻隱秘海灣處的大船,他叉腰指著自己的辛苦之作,得意的問道:「阿爹是不是很厲害?」
「好厲害好厲害。」程惜惜敷衍的回答,她對他擠擠眼,眼裡閃過一絲促狹的光,「程木匠,這麼大的海船,你是想將你那些紅顏知己全部裝上扮花船麼?」
程放一愣,眼前一亮撫掌大笑,「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這個主意?」
程惜惜鄙夷的看著他,「你也不怕那些姐兒們打破腦袋。」
「唉,也是,算了算了,那就都不要了吧。」
「阿爹,你就是戲文里罵的負心漢麼?」
程放搖頭晃腦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哎喲,都把阿爹寫進戲文傳唱了?那我豈不是一舉成名?」
程惜惜無語至極,面無表情翻身上馬向回騎去。
程放哈哈大笑,撈起長衫飛身上馬跟在程惜惜身後,她特意繞到小青山村,在快進村子時下馬遠眺。
正值午飯時刻,村子裡炊煙裊裊,頑皮的小童在小徑上追來趕去,一個婦人從屋裡子走出來,揚聲大喊:「王三郎,快歸家吃飯咧。」
頭上頂著沖天辮的小童清脆回道:「阿娘,我這就回來。」
原本玩做一堆的小童如鳥獸散,各自歸去。
程惜惜笑容燦爛,指著沖天辮小童說道:「這是王屠戶的侄兒,青山村的村民上碧峰山落草為寇時,村里已沒了幾個幼童,這是僅剩下的幾個,後來幸得在山上又生了幾個,村民們都拿他們當做眼珠子看顧著,生怕斷了後。」
程放笑看著她問道:「你不進去看看?你是他們的老大,進去定會被當做貴人供起來。」
程惜惜搖搖頭,眼裡閃過一絲惆悵,卻很快笑道:「我可是殿下,怎能與升斗小民為伍?」
程放心裡微嘆,牽著馬慢慢往外走,說道:「殿下,既不去那就快回吧,就算你是殿下,不吃飯食一樣得餓肚子。」
程惜惜沒有再回頭,翻身上馬回了碧峰山。
京城聞府。
林老夫人突然一病不起,聞尚書成日掛在臉上的得色褪去,也不再四處張羅著給程惜惜議親,忙前忙後請太醫,親自煎藥餵藥,做足了孝子模樣。
他是真心實意擔憂林老夫人的病情,要是她去了,自己要丁憂三年,聞家才剛有轉機,這三年之後是何光景,他簡直不敢去想。
可請遍了太醫院的太醫,甚至京城那些有名的郎中也一一請進府,藥方換了一個又一個,林老夫人還是沒有醒來,藥石無效,本就枯瘦的身子瘦得不成人形,很快就去了。
聞尚書呆呆跪在林老夫人的靈前,突地轉過僵硬的身子,血紅的雙眼緊盯著跪在他斜後面的聞四,厲聲道:「是不是她?」
他發瘋般的撲過去掐住聞四的脖子,撕心裂肺的吼道:「是不是她來復仇了?是她對不對?」
聞四被掐得不能呼吸,雙手去掰聞尚書的手,可是他卻像是要吃人的惡鬼,面容扭曲狠戾,雙手像鐵箍一般掐得聞四臉色發青,眼神逐漸泛散。
靈前的聞家人各懷心思跪著哭靈,被聞尚書的突然暴起嚇得怔楞住,還不明白眼前發生了何事。
聞二最先驚醒過來,她尖叫著上前去抓聞尚書的手,大哭道:「你要掐死他了,快放手,放開他!」
聞尚書的手被抓出了血痕,痛得他抬手用力一揮,聞二被掀翻在地,聞四脖子上一松,張大嘴大口吸氣,嗆得不住咳嗽,他嗬嗬喘息一陣後,仰頭狂起來。
靈前除去聞四的笑,寂然無聲。他拭去眼角溢出來的眼淚,輕蔑的看著聞尚書,聲音嘶啞:「你心虛了是不是?你心裡明白是你害死了祖母,是你的貪婪,你的無恥害死了祖母。」
聞尚書瞳孔驟縮,他揚起手揮向聞四,鐵青著臉咬牙切齒的罵道:「賤人生的賤胚子,我今日要殺了你,不能讓這樣的賤人血脈流下去髒了我聞家!」
聞四抬手隔開,起身扶起聞二,冷眼掃了一眼聞尚書,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聞尚書見平時自己正眼都不願瞧的兒子,卻突然凌厲無比,他那冰冷的眼神竟讓自己心頭髮顫,跌坐在地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四哥四哥。」聞二這一聲四哥叫出口,她自己先愣住了,好似這是她第一這樣叫他,以前都是不耐煩的喂,或者是直呼聞四。
聞四已經大步向前走了很遠,她忙小跑追上去扯著他衣袖,害怕的問道:「我們該怎麼辦?你惹怒了大伯父,他會殺了我們的,他在靈堂前就想殺了你,我看得出來,他是真的要殺了你。」
「我不在意。」聞四輕快的笑了起來,「我也不怕他。他先前沒殺了我,現在他也殺不了我,別怕,他就是空的,內里被蛀蟲蛀爛了,沒什麼可怕的。」
聞二還是有些擔憂,她喃喃的說道:「我想回安城,京城裡面好可怕,可是阿爹他們應該馬上就要趕到京城來,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