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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怎麼知道聽風對我是真心還是假意?”蕭謠喃語著問道。
“因為當日你被蕭肅重傷,他的眼睛雖然看不見卻寸步不離守在你的身邊。我為你把脈時能夠察覺到,他一定時不時以自己的真氣為你續命。那對他的內力將大有耗損,否則的話,他在武學上的成就遠遠不止今日所有。”
“那是小時候的事情了。時間會改變一個人的,師父就不怕他已經變了嗎?”
“我看著他對你笑,他的眼神和五年前一樣。只是我的心情和五年前不一樣了而已……”殷無羈最後一句話說的仿如一聲嘆息。
蕭謠抬起頭來問道:“師父,你剛才說了什麼?”
“……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到了晌午時分,有人敲響他們的房門。
“殷掌門,蕭姑娘,午飯好了下來吃飯吧!”是賀小梅的聲音。
“就來!”蕭謠拉起殷無羈,依舊一副孩子氣的模樣,“師父,我肚子可餓了!咱們下去吃飯吧!那些粗人沒兩下就會把菜全夾光的!”
“好。”殷無羈起身,和蕭謠一起下了樓。
客棧的樓下有五、六個桌子,在座的都是武林中有些名望的掌門和首座弟子,其他的人恐怕還要等他們吃完了才能騰出碗筷來。
程鐵衣朝蕭謠他們招了招手:“蕭姑娘,殷掌門這邊請!”
蕭謠一看,慕容聽風也坐在那裡,唇上掛著淺笑。同桌的還有花堡主,一葉大師以及慕容莊主以及慕容沛林。這張桌上坐著的都是武林中地位超凡之人,雖然客棧不大,但是蕭謠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有分量的場面,心想早知道不如跟小二說了,直接在屋子裡吃就好了。
兩人坐下沒多久,慕容凌日便以茶代酒要敬殷無羈,謝謝他今日出手救了武林中眾多豪傑。
殷無羈本就不善言辭,只是起身飲下杯中茶水便不再多言。
倒是花堡主和藹許多:“蕭謠,你多吃一點。聽鐵衣說過,你這丫頭沒什麼愛好,就是喜歡吃東西。”
花游雲這麼一說,便將有幾分沉悶的氣氛活絡了起來。
“謝謝爹。”蕭謠想起什麼來,趕緊對殷無羈說,“師父,花堡主的夫人和我的娘親是金蘭姐妹,所以蕭謠就認了花繞蝶做姐姐,花堡主也就成了蕭謠的義父啦。”
殷無羈看向花堡主,一直與武林中人頗有疏離感的他竟然起身向花堡主敬茶,“小徒承蒙花堡主錯愛,她從小失去爹娘能夠得到花堡主的疼愛,殷無羈感激不盡。”
“哪裡,是蕭謠救了老夫的性命才是!”
蕭謠知道殷無羈雖然和不熟悉的人不怎麼親近,也鮮少涉足江湖,但是看人卻很準。而蕭謠的內心深處,也覺得花堡主是個隨性灑脫之人。
而另蕭謠意想不到的是,殷無羈竟然和花堡主相談甚歡,兩人都是喜歡文墨之人,欣賞的畫作風格也出奇相似。
一時之間整個客棧里一群武林人士開懷暢飲,所有人壓抑了許久,此時總算可以暫時放開了。
慕容沛林忽然開口道:“既然蕭姑娘的義父和師父都在,這不是很好?爹你趕快幫二弟說說,求得兩位把蕭姑娘嫁給我們慕容家,二弟以後就會定下心來,有蕭姑娘在,二弟只怕不再像從前那般浪蕩不羈了!”
慕容沛林說完,所有人都叫在叫好。
特別是海砂幫幫主李暾,這傢伙的嗓門就是大啊,“是啊,眼睛沒瞎的都看出來二公子喜歡蕭姑娘了!”
蕭謠有些無奈地看嚮慕容聽風,她以為這個傢伙會依舊雲淡風輕地笑著,仍有其他人瞎嚷嚷,卻沒想到他的臉色竟然沉了下來。
慕容凌日見所有人都在起鬨,只得伸手平復其他人雀躍的心情。其實武林中其他人的心思並不難猜,如果蕭謠真的嫁給了慕容聽風,那麼為了愛徒,殷無羈必然不會袖手旁觀坐視自己的徒弟被鏡水教威脅欺凌。
“婚姻大事自然應該慎重對待。蕭姑娘是殷掌門唯一的愛徒,我慕容凌日又豈能在這簡陋的鄉野客棧提親說媒……”慕容凌日的意思已然相當明顯,在場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沒想到慕容聽風竟然站了起來,向武林中人行禮,然後再面向殷無羈道:“殷掌門,在下與蕭姑娘確實非常投緣。但是聽風生性放蕩,還沒有安定下來的打算,不想委屈了蕭姑娘!”
此言一出,整個客棧靜了下來,慕容聽風雖然在有些花名,但是風流並不下流,甚至不少人稱他為君子,誰都知道這樣一個人一旦決定成婚,一定會對妻子愛惜有加,一心一意。
眾人只覺得尷尬萬分,慕容聽風起身離席而去。
“這……聽風!聽風!”慕容沛林追了過去,只覺得是自己好心幹壞事了。
蕭謠愣在那裡,久久反應不過來。
“這……犬子他多年來浪蕩江湖,方才他所說的話並不是他不喜歡蕭姑娘的意思,而是他還沒有……”慕容凌日本想措辭穩下這門親事,但是無奈慕容聽風的拒絕是當著眾多人的面前,拒絕意味如此明顯,他就是巧舌如簧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扭轉過來。
“哎呀,早就說了年輕人的事情年輕人自有分寸了。如今將二公子的私事這樣昭告天下,說的人盡皆知,弄得蕭姑娘不好意思,二公子也措手不及啊!”倒是花堡主三兩句話將這場面轉了回來、
當蕭謠醒過神來的時候,只覺得心中一陣抽痛,下意識要抓緊自己的衣擺。桌子下面,殷無羈卻伸手扣住了她的手指。溫暖的,堅定的。
如果不是殷無羈,蕭謠只怕當場就要落淚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慕容聽風陪在自己身邊,為她出生入死,難道他們之間就只是什麼知交好友一類的嗎?
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嗎?
不是的,不是的,聽風是喜歡自己的……或者說他喜歡自由多過喜歡她?
那一刻,蕭謠有種悲涼的感覺。她竟然會這樣胡思亂想。
“再吃點東西吧,為師有些累了,想上樓歇息了。”殷無羈給蕭謠夾了點菜,看著她茫然的吃下去,然後師徒兩個便上樓去了。
樓下免不了小聲議論。
“你們說二公子到底和蕭姑娘是什麼關係啊?”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二公子那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啊!”
“不過這麼多人面前回了這門親事,以後不管他們什麼關係也得沒關係了!”
第73章
“唉,還指望著清塵築能與慕容山莊連成一氣,我們對付鏡水教的聲勢就能更大了!”
此時慕容聽風被他大哥一把拉住,兩人站在山道邊僵持不下。
“聽風!你跟大哥說清楚,到底是為什麼!大哥的眼睛不是瞎的,你看著蕭姑娘的眼神,你對她事事都緊張,她就是走路磕碰了一下你都會心疼!大哥和你從小長大,哪怕是小時候對玉芳,你都沒這么小心翼翼!既然喜歡她,為什麼不願意娶她?大哥我不信你是因為什麼‘生性放蕩’!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放蕩,大哥我會不知道?蕭姑娘會不知道?”慕容沛林此時只想從弟弟口中問出個所以然來。
慕容聽風神色冷漠,側著頭看著滿地沙石,“大哥莫要再問了。”
“我們是兄弟!有什麼話不能直說!大哥以為剛才提出來是為了你好,而今你卻不要,你不是欠大哥我一個解釋嗎!”
“我不想她嫁入慕容家,也不想她成為爹籠絡武林人士的籌碼。”慕容聽風輕聲道。
“什麼?”慕容沛林愣了片刻,忽然一把拽起弟弟的衣領道,“你到底在想些什麼?爹怎麼是你說的那種人?他由始至終中都是希望你能娶妻生子安定下來!怎麼能被你說成是籠絡武林人士的籌碼?”
慕容聽風拿開大哥的手,沉聲道:“你還看不明白嗎?清塵築本來就是武林中除了鏡水教之外唯一通曉《束水心經》的門派!而今花堡主又收了蕭謠做義女,也就是說如果我娶了蕭謠,那麼慕容山莊就與花家堡還有清塵築三派聯合在了一起!”
“那樣又有什麼不好?我們面臨著鏡水教這個大威脅,聯合在一起了才更有勝算啊!你既能和蕭姑娘共結連理,又能壯大對付鏡水教的聲勢,一舉兩得啊!”慕容沛林氣急,看著弟弟悶在一邊。
“大哥,我真羨慕你……你生性豁達,想的事情也少,自然比起我要幸福許多……”
“對,我是傻!從小就比不得你聰明!我凡是都從簡單里想。我只知道我若是你,那麼喜歡蕭姑娘我就一定要娶她!”慕容沛林扭過頭去背對著弟弟。
“……我不能害她。”
“害她什麼?你能害她什麼?你最傷害她的事情也不過是今日在眾人面前說的那番話!”慕容沛林甩開袖子轉身離去。
慕容聽風靠在一棵老樹邊,緩緩坐下,側過眼去看著風起揚沙,喃語道:“我不能明知道爹他覬覦《束水心經》還要將她拉進這渾水裡。”
吃過午飯,蕭謠陪著殷無羈回到房中。
她坐在桌前,沾了茶水在桌上亂畫。殷無羈就坐在她身邊,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手指也沾了茶水,寥寥幾筆就將蕭謠在桌子上的鬼畫符連成了一副蘭花圖。
當蕭謠還在神遊,手指又要亂畫的時候,殷無羈抬住了她的手。
“怎麼了?”
蕭謠低下頭來,發出“呀——”的一聲,“我怎麼這麼厲害?隨手亂畫都能畫出蘭花來!”
殷無羈的指尖在她的額頭上一點,“你若有心事,為什麼不直接說出來?還在想慕容聽風嗎?”
蕭謠嘿嘿苦笑了兩聲道:“怎麼可能不想……師父,我的臉丟大發了……”
“你才不怕丟臉呢。你難過的是不知道慕容聽風是不是真的像你想像中那般喜歡你。”殷無羈一語點破蕭謠心中所想。
她抿了抿唇,不說話了。
“說慕容聽風,我相信你比我更了解他。不如你不要糾結他是否真的喜歡你這個問題,而是站在他的立場上想一想有什麼原因會讓他拒絕了這門親事?”
蕭謠的手指僵了一下,隱隱能感覺到原因是什麼。
“如果不確定,不如開口直接問他。”殷無羈揉了揉蕭謠的腦袋。
“嗯!多謝師父指點!”蕭謠抬起頭來的時候,又恢復了大大的笑臉,叫了聲“師父我出去了”便跑出門去。
房內又是空蕩蕩一片,殷無羈端坐桌前,看著桌上那一幅即將乾涸的蘭花圖出神。
蕭謠來到樓下,要了兩壺好酒便沖跑了出去。她四下張望,記得慕容聽風是朝著這個方向離開的。
果然,在山道邊的一棵老樹下,看到了獨自坐在樹下的慕容聽風,他閉著眼睛仰著腦袋,下巴的弧度是那般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