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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露重,蕭姑娘不如我們起身吧?”
蕭謠卻沒有絲毫反應,無量若不是還能聽見蕭謠纖弱的呼吸聲,還以為她做了什麼傻事。
無量嘆了一口氣,雙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詞,皆是經文。
蕭謠心如死水,手指輕撫著葉逸的髮絲,臉頰靠在他的臉邊,腦中所想一幕一幕,皆是以前的瑣事。
她推開房門,第一次見到葉逸一身錦白,塵埃不染,臉上的沉穩超過了他的年紀。那時候她不懂他目光里的複雜,只想將他帶進自己的世界裡,一切簡單就好。
如果時間再來一次,她只想讓他加倍地快樂。
只是一切都似鏡花水月,破滅了。
日光從黑暗中透露出來,晨曦之色遍布山谷。
蕭謠懷裡的葉逸卻仍然冰涼。
無量開口道:“蕭姑娘,我們回去定禪寺吧。葉神醫的事情得儘早讓方丈大師知道。”
無量的眼睛看不見,蕭謠若不肯起身,他們就離不開這裡。
但是卻得不到蕭謠的回應。
無量再度嘆氣,他知道此刻如果自己說什麼死者已矣,死生無相之類的話,蕭謠是聽不進去的。
日光逐漸變得刺眼,正午已然到來。他們整整出來兩天,本來是要去沐雲鎮與花堡主碰面,只怕是不可能趕上了。
輕風之中,白衣翩飛,山石塵埃在這一抹月白之下失了顏色。一個男子行走在山道之上,他每踏下一步,腳下碎石發出渣渣聲響。
他來到距離蕭謠不遠的地方停下,目光之中柔溺與痛楚流淌而出,似乎沿著蕭謠渙散的目光,勾勒出悲哀的曲線。
無量出聲問道:“不知來者何人?”
“慕容聽風。”慕容聽風來到蕭謠面前,單膝跪下,手指探向葉逸的鼻間,肩膀驟然一顫。
“不要碰他!”蕭謠就似受驚一般,將懷裡的葉逸摟的更緊。
“蕭謠別怕,是我啊……慕容聽風。”慕容聽風看著蕭謠,她滿臉淚痕縱橫交錯。
“慕容大哥!”蕭謠的眼睛亮了起來,扯著慕容聽風的衣袖道,“你幫我救救葉逸!快幫我救救他啊!我使不出內力不能幫他逼毒!但是你能!”
慕容聽風的眉頭蹙起,日光的明亮映襯著他眉宇間的悲涼。
“對不起,蕭謠。我來晚了。”
“我不要你說對不起!你救他啊!以你的內功修為一定可以的!”
賀小梅駕著一輛馬車趕來,跳下車時看著眼前的場景不禁觸目驚心。
“對不起,蕭謠。”慕容聽風伸手想要將她摟入懷中,卻不想蕭謠卻執著地抱著葉逸靠在石岩上。
“啊……啊……”一直沉默的蕭謠忽然之間大哭了起來,她的喉頭哽咽,仿佛那一夜她的淚水早已默默流干,此時隱忍多時的痛哭倒像是絕望之中最後的宣洩。
只有慕容聽風明白,這種痛苦不會在哭泣和流淚之後結束。他看著她顫抖的眉眼和聲嘶力竭的哭喊……他以為像她這樣做什麼都能覺得快樂的女子得到的是上天的厚待,應該永遠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慕容聽風只能看著她。有些東西他很想為她分擔,但是他很明白,他永遠無法替她分擔。
他的手指觸上蕭謠的臉頰,小心翼翼地擦著她的淚痕,手掌緩緩覆上,慢慢將她拉入懷裡。他什麼也不說,她如果痛了,他也會痛。
而且比她還痛。
慕容聽風按住自己的心臟,那裡疼得讓他呼吸不過來。
“慕容公子,蕭姑娘她已經在這裡待了一夜了,貧僧勸不動她,她本就受了內傷,這樣下去只怕撐不住啊。”無量出聲道。
賀小梅也來到了蕭謠身邊,她一直將蕭謠當做好姐妹,如今見她這個樣子,賀小梅的眼淚也噙在了眼眶之中。
“蕭謠,我們先回定禪寺好不好?你不要一直這樣……”
慕容聽風咬緊牙關橫下心來,手指點中了蕭謠頸間的昏睡穴,令她閉上了眼睛。
“小梅,你將葉神醫扶上車去。”慕容聽風一把將蕭謠抱起,“無量師父請隨我來。”
終於,蕭謠被帶上了馬車,一行人趕回定禪寺。
駕車的是慕容聽風。車廂內賀小梅照料著蕭謠。也許是吹了一夜的山風,加上身體本就虛弱,蕭謠的額頭滾燙。
“多謝兩位趕來,不然平僧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和公子趕去了定禪寺,聽得方丈大師說你們一行趕去了沐雲鎮,我家公子心中擔心,便也趕了過來,沒想到還是……”賀小梅看了一眼葉逸,喉頭一陣酸楚,“怎麼會這個樣子?且不說蕭姑娘的武功在武林中也是少有敵手,加上葉神醫……怎麼會……”
第56章
無量嘆了一口氣道:“是我等失策了啊。這次蕭紫風是特地衝著葉神醫來的。葉神醫的飛針之術始終是蕭紫風的心頭大患,本來以為蕭紫風的目標會是花家堡,只是沒想到其實他真正要對付的卻是葉神醫。葉神醫一旦離開了定禪寺,蕭紫風便有機可乘了……”
“真是多事之秋……不過還好我家莊主雖然路上也遇到了鏡水教的偷襲,但是還好避過一劫,倒是我家的大公子被鏡水教擄去了。唉……”
“姑娘可知還有其他門派糟了鏡水教的埋伏?”
“我聽聞的有月亮城的城主蘇月河,青城派的掌門程仲謙,還有點蒼派的掌門陸沉,流香閣的閣主溫流馨都已經中了埋伏……”
“阿彌陀佛……武林半壁已陷……”
“是啊,只能靠定禪寺和慕容山莊撐住了!”
慕容聽風駕車而行,他心中沉重不已。
來到定禪寺的山門之下,守寺僧看見無量下車便急沖衝下來扶他,這才發覺他的雙眼已經看不見了。
“師兄!這到底怎麼回事!”
無量對其中一位寺僧道:“快去稟報方丈禪師……葉神醫他……已經去了。”
“什麼?”那寺僧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其他兩名寺僧掀開車簾,同時執掌感慨道“阿彌陀佛”。
葉逸被帶回到了定禪寺中。
慕容聽風抱著蕭謠一步一步踏上石階,他無奈地一笑,“我以為我忍住了,我離開你了,就不會將你捲入江湖是非,也不會束縛了你的一世自由……原來是我太天真。”
定禪寺中到來的各派掌門包括碧水島島主方如是,崆峒派掌門邱少儀,慕容山莊莊主慕容凌日以及他的長媳謝玉芳,剩下的就是一些小門小派了。蘇星雲的傷勢好了許多,聽聞蕭謠他們回來了,便趕緊出來。
一位寺僧來到大殿內,看著各派掌門,再看向一葉禪師。
“出了何事?但說無妨。”
那寺僧吸了一口氣道:“葉逸施主在前往沐雲鎮的路上遭到了蕭紫風的伏擊,重傷之後又身中劇毒……已經去了。”
此話一出,堂內一片譁然。眾人本來還想要責備葉逸非要為蕭紫風治療才引來此次風波,如今葉逸已逝,眾人又惶惶不安了起來。
“這可怎麼是好?就連葉神醫也遭到了毒手!”
“這樣葉氏一門的飛針之術就失傳了……誰不知道當年一葉禪師和慕容莊主能夠成功制服蕭紫風靠的也是葉氏夫婦!”
“連葉神醫也出事了只怕月亮城主蘇月河還有被擄走的其他門派掌門生死難料了啊!”
這樣一來,蘇星雲更加緊張了。
慕容聽風抱著蕭謠去了禪房內,緩緩將她放下。
“小梅,你去燒一些熱水來,一會兒你為蕭謠擦洗一下換掉這一身衣服。”
“知道了!”
蕭謠傷勢雖重但是她內功優厚,性命無憂。此刻她眉頭緊蹙,額上全是汗水。
“葉逸……葉逸……不要去那邊……”
夢裡面,蕭謠與葉逸還是孩童,他們在山間奔跑。兩人的背上背著竹簍,在山間嬉鬧。葉逸依舊一副冰冷倨傲的神色,看著蕭謠揀起一隻有毒的蘑菇就要扔進竹簍里,葉逸唇上勾起冷笑,一枚石子擲出打在蕭謠的腕間。
“不想活了你!”
“你打我!”
蕭謠沖向葉逸張牙舞爪就要報復。可是葉逸去跑的風快,她怎麼追都追不上。
“你還跑!”蕭謠拼命地奔跑,耳邊是呼呼風聲掠過。
直到她看到前方一片萬張懸崖。
葉逸卻如同飛蛾撲火一般未曾停下。
蕭謠的心臟高高懸起,鼓足了力氣大喊著:“葉逸!停下別跑了!葉逸!”
但是葉逸卻離她越來越遠,眼看著他在懸崖面前縱身躍下。
“葉逸——”蕭謠叫喊著,她知道這是個夢,這一定是夢!
她要醒過來!要馬上醒過來!可是整個人沉重的不得了,她的眼皮沒有睜開的力氣,她只能掙扎這淪陷。
“別怕,別怕,一切都會好起來。我就在這裡。”溫潤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仿佛一切紛繁愁繞全部沉澱下去。
慕容聽風擦拭著蕭謠額間的汗水,看著她蹙起的眉眼慕容聽風只覺得自己很想進入她的噩夢中,將她帶出。
此時,賀小梅拎著熱水走了進來。
“公子,莊主讓您過去一趟,諸位掌門想聽您說一說事情經過。”
慕容聽風一向進退有禮,但是此刻他實在放不下蕭謠。
賀小梅一眼便看出公子心中所想,寬慰道:“公子你且先去,蕭姑娘我自會好好照顧。而且本來就要為她擦洗,公子您也不方便待在這兒。”
慕容聽風吸了一口氣道:“那我把蕭謠交給你了。”
來到大殿之中,只見各派掌門正襟危坐,慕容聽風行了一個禮。
慕容莊主見了他便點了點頭道:“聽風,你將葉神醫被殺的經過說給大家聽。”
慕容聽風朝在座各位行了個禮,即使武林中出現這樣的變故,他依然處之泰然,“晚輩並不知道葉神醫出事的經過,晚輩找到他們的時候,葉神醫已經去了,蕭謠姑娘深受重傷至今還未醒來,無量雙眼被毒粉侵蝕什麼也看不見了。”
整個大殿一片沉寂。
慕容聽風語調沉靜道:“當務之急已經不是糾結葉神醫如何遭蕭紫風毒手的過程,而是如何搭救出被擄走的其他武林同道。”
此言一出,也令得在座諸位冷靜了下來。
所有人議論紛紛,慕容聽風抬眼看向自己的父親。他的臉色依舊,似乎一點也沒有為長子擔憂的神色。
慕容聽風的唇角無奈地扯了扯,動作細微之極無人察覺。
“爹,沛林被擄走多日了……您得想辦法救救他啊!”謝玉芳心思混亂,當日是她喊著累了不願趕路要住店,慕容沛林拗不過她才陪她投宿一家客棧。結果著了鏡水教的道兒。慕容沛林武功潰散卻不忘救自己的妻子,他衝出鏡水教的包圍,將妻子送上馬。謝玉芳本來要拉他上馬,慕容沛林卻說如果自己也上馬必定跑不快而那幫鏡水教的妖人一定不會放過他們。於是謝玉芳逃走了,可是慕容沛林卻再度深陷重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