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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蕭謠手足無措,殷無羈只是抓緊了她的手指,萬分痛苦之下,他連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慕容莊主,枉你號稱武林正道之首,這下三濫的暗算手段,倒是不少!”洛西林滿臉嘲諷,“您也不怕這事情傳出去了,幾十年辛苦偽裝出來的好名聲毀於一旦?”
“不由洛護法擔心,只要知道這件事的人,都不在這世界上了,老夫又何懼之有?”慕容凌日一腳就要踏裂蕭紫風的腦袋,忽然一個戴著烏金面具的男子驟然而至,慕容凌日回身,來人武功不凡,化掌為指,直指慕容凌日的咽喉。
慕容凌日側身躲開,那指風從他臉頰邊掠過,竟然直落落切下了他三寸髮絲。
那男子身著黑衣,衣擺之上繡著金邊,正是鏡水教前任教主蕭肅的打扮。他將地面上的蕭紫風拉起來,迅速點了他幾個穴道,減輕了他的痛苦。蕭紫風站起身來,意欲發力對付慕容凌日,才剛動用真氣,便痛苦異常,捂著胸口倒地,撐住地面不得動彈。
黑衣男子迅步而起,襲嚮慕容凌日。
蕭肅一向張狂。雖然鏡水教教主一向配以烏金面具,但是蕭肅卻鮮少佩戴。慕容凌日心下懷疑,每一招都試圖震落來人臉上的面具。
“蕭教主怎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啊!”
慕容凌日彈指,黑衣男子側身躲避,面具的邊緣被慕容凌日彈出的內力擊中,竟然裂了開來,落地之時黑衣男子抬起頭來,果然是蕭肅的臉。只是從眼角到臉頰留有一條猙獰的疤痕。
慕容凌日冷笑道:“看來你們蕭家的人最終還是聯合在了一起!”
看方才蕭肅的內勁修為,分明是修煉了束水心經。不需多想也知道一定是蕭紫風傳授給他的。
但是蕭肅的束水心經根基不深,與慕容凌日交手近百招之後落於下風。
殷無羈看著蕭謠,他的眼神是平靜而安撫的。他鬆開了蕭謠的手指,輕聲道:“……去幫他……”
蕭謠明白殷無羈的意思,葉逸是斷然不可能放蕭肅出來的,而作為傀儡的蕭紫風也不可能傳授束水心經給蕭肅,所以這個蕭肅一定是葉逸假扮的。此時葉逸與慕容凌日正在糾纏之中,倘若敗陣,慕容凌日則會對他們師徒兩個趕盡殺絕。
殷無羈即便滿身冷汗,唇角卻仍舊扯出一抹笑容來。正是這樣一絲淺笑,令蕭謠錐心刺骨。
殷無羈是內斂的,他什麼痛苦都不會表達給蕭謠知道。仿佛人生中不好的一切他都想替蕭謠承擔下來,而蕭謠明白在殷無羈的面前自己永遠自私透頂。他拍了拍蕭謠的手背,因為再沒有說話的力氣了,他只能藉由這個動作告訴蕭謠“去吧”。
蕭謠咬牙放下殷無羈,“小梅!你幫我照顧一下我師父!”
說完,她的腳尖在沙礫中一點,飛身而去,周身內力澎湃,沙礫地面被她的內力波及,沙粒如cháo水般一顫,留下一個腳尖大小的坑洞。
慕容凌日心中有所感覺,左掌抵禦葉逸,右掌拍出想要阻止蕭謠上前,而蕭謠卻在他的掌風上一踏,使出逆水游龍掌,翻掌翩飛,擰過了慕容凌日的胳膊,襲向他的氣海。慕容凌日以氣御氣,震開了蕭謠的掌力。
蕭謠的招式多變,拈花八式淡定沉穩,逆水游龍掌剛柔並濟,再加上飛花伴月難以揣測,而蕭謠都能使得融會貫通,但是慕容凌日招式老練,見招拆招,將蕭謠的招式一一擋下。另一側的葉逸,將蕭紫風的武功也學了七八成。兩人配合意外默契,令得慕容凌日根本抽不出空隙來。
情急之下,慕容凌日使出十分內力,將蕭謠與葉逸震開,回身襲向殷無羈。
蕭謠心中大驚,追趕過去,沒想到慕容凌日對付殷無羈只是佯裝,他驟然轉身,一掌打在迎面趕來的蕭謠肩膀上,還好蕭謠反應夠快,以內力抵禦,否則她的肩骨碎裂之後只怕再難復原。而慕容凌日第二招趁勢來襲,擊向蕭謠的丹田。隨後而來的葉逸一把扯開蕭謠與慕容凌日對掌。
借著那掌力,蕭謠與葉逸兩人騰空而起,向後退出了慕容凌日的攻擊範圍。
此時,阿媛的聲音傳來。
“主人!我們的教眾就快趕來了!”
慕容凌日聽見這聲音,不由得心下思量待到鏡水教的教眾趕來,場面必然凌亂不可控制,慕容凌日一指彈向阿媛頭頂的山石,巨石崩落,所有人都望了過去,趁著那機會,慕容凌日飛身離去,臨走之時所說的話狠狠撞在蕭謠心上。
“中了我的嗜心毒,殷無羈和蕭紫風必定會受盡萬般折磨之後死去!”
蕭謠要追上他,被葉逸一把拽了回來:“先看看你師父!”
殷無羈此時已經昏了過去,即便這樣他的眉頭仍然緊蹙,手指僵直,嘴唇發白。蕭謠待在殷無羈身邊多年,從未見過他露出這種痛苦的表情。
但是她卻無法減輕他的痛苦,她不能以內力為他逼毒因為他的經脈承受不了,她只能拽住葉逸的衣擺懇求道:“葉逸!你救救他!我求你救救他!
第87章
葉逸蹲□來,信手撕去了臉上的人皮面具,點中了殷無羈的幾大穴道,“這幾個穴道能夠影響到人對痛的感受,但是要救他只怕更為複雜!”
殷無羈的眉心稍稍平緩,手指逐漸放鬆下來,似乎舒服了許多。
“你有辦法解開那個所謂的嗜心毒對不對?”
葉逸卻只是吸了一口氣,“跟我回去鏡水教再說。”
蕭謠與賀小梅一左一右扶起殷無羈,他們別無選擇只得來到了鏡水教。
阿媛為殷無羈安排了一間石室。
葉逸靠著石牆,望著床邊蕭謠的側影道:“慕容聽風呢?今天如此危險的時刻,他竟然不在你的身邊。”
蕭謠吸了一口氣,喉頭哽咽起來無法張口說任何話。
“他不是說願意放棄一切陪你回清塵築嗎?現在他人在哪裡?”葉逸一半面容掩蓋在陰影之中。
蕭謠仍舊沒有答話。
葉逸緩緩走了過來,手掌按在蕭謠的肩上,“你為什麼不答話?你選擇了他所以那一日我放你們走了,可是今天呢?你差一點沒命慕容聽風卻不在你的身邊!你知不知道我後悔那一日沒殺了他將你留在我的身邊!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在我面前受傷!”
蕭謠猛地掀開葉逸的手掌,她始終沒有抬頭看葉逸一眼,“你早就讓我受傷了。就在你的面前,你知道我有多心痛的時候,可曾對我說過一句實話?”
“所以你就選擇了慕容聽風嗎?”葉逸嗤笑了一聲,聲音冰涼徹骨“蕭肅說的對,慕容山莊奪走了我的一切!慕容凌日殺了我的父母,慕容聽風搶走了你!”
“你好像弄錯了,”蕭謠看向葉逸,極力忍下眼中淚水,“不是因為你騙了我所以我才選擇了聽風!而是因為我喜歡他!”
葉逸就似被刺激了一般,抓著蕭謠的雙肩看進她的眼睛裡,一字一句道:“那你告訴我,你喜歡的慕容聽風為什麼不在你身邊保護你呢!”
賀小梅的聲音響起,“放開蕭姑娘!”
她將手中的湯藥放到桌上,走過來護住蕭謠,“我家公子已經死了!”
“小梅!”蕭謠伸手去捂小梅的嘴,但是話已經說出口了。
“什麼?”葉逸一把拽過賀小梅,眼神駭然。
“我說我們家公子已經死了!而且就是被慕容莊主震碎氣海死的!你滿意了沒!你滿意了沒!”賀小梅雙眼淚漣,心中的傷疤還沒有停止流血又惡狠狠地再度被掀開。
葉逸鬆開了賀小梅,在桌前坐下,沉默不語。良久他側過頭去嗤笑了一聲:“我知道你喜歡他之後,真的很想將他挫骨揚灰!可是我知道,我若是那樣做了,你會恨我。我葉逸這輩子最懦弱的事情,就是那日放了你和慕容聽風離去。但是多可笑啊……我沒有勇氣做的事情,慕容凌日竟然做了……”
“救我師父。”蕭謠壓下喉頭的哽咽,沉聲道。
“我救不了他。”葉逸的回答使得蕭謠猛轉過頭來。
“你說什麼?你是神醫,我不相信這世上有你化解不了的毒!還是你根本不想救他?”
“如果他還活著,你就會有依靠,即使慕容聽風死了,你還是會離開我。所以我不想救他。”葉逸的每一字每一句清晰無比,他雖然從小與蕭謠親近,但是蕭謠卻從未真正了解他內心深處的想法。這一次,他絲毫不加修飾地表達自己內心想法,仿佛不可動搖的冰川,隔離了自己也冰凍了他人。
“你說什麼!”蕭謠扯過葉逸的衣領,只見他毫不避諱地看進她的眼睛裡,臉上是一如既往毫無波瀾。
“而且我也救不了他。能救他的人,只有他自己而已。”
“你什麼意思?我師父他都那樣了,如何自己救自己?”
葉逸緩緩握住蕭謠的手指,蕭謠要將手收回來,而對方卻更加用力地握緊,“嗜心毒隨著內力流動而催動,它本身並不會要人命,卻會被內息催動,繼而損傷經脈。如果要拔除這種毒素,就要連殷無羈這一身內力盡皆引去。經脈內息全無,嗜心毒則無可依存。”
“……你要廢掉我師父的武功?”蕭謠揚高了嗓音。
“武功以後可以再練,性命沒有了要武功還有何用?”葉逸反問。
蕭謠向後退了一步,葉逸起身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手指伸出去剛觸上她的肩膀,她整個人便側過身去。
葉逸的唇角微微凹陷,那裡面有太多的複雜情緒,無奈的,自嘲的……最終他只得轉身離開了石室。
入夜之後,整個地宮一片死寂, 壁火闌珊,仿佛有魑魅魍魎夜行於牆壁之中。
葉逸沉默地仰視著高處那把墨玉雕琢的教主座椅。阿媛來到他的身後,試探性地喊了一聲:“主人。”
“阿媛,你看……蕭紫風曾經那麼寶貝那張椅子,蕭肅也是。其實除了它的材質罕見之外,我並不明白為什麼他們那麼想做這個教主。日日生活在這不見日光的地宮之內,又有什麼意思?”葉逸的聲音里褪下了冰冷的力度,顯得迷茫而憂鬱。
“其實阿媛也不明白……”阿媛低下頭去,擺弄著自己的手指,似乎不肯定自己有些話該不該說,“就好像報仇一樣,主人就算殺了蕭肅殺了慕容凌日,也不會覺得快樂,可是主人寧願放棄和小姑娘一起歸隱的悠閒日子也要報仇……這不是一樣的道理嗎?”
半晌之後,葉逸笑了一聲,“你說的沒錯。誰都知道,懂得放下的人才比較容易快樂。但恰恰就是拿起容易,放下最難。”
“那……主人,現在該怎麼辦呢?蕭紫風中了嗜心毒,就算他還是對主人言聽計從,但是他已經無法施展內力對付慕容凌日了……”阿媛小聲道。